本站首页 设为首页 加入收藏
中国当代艺术网 -最大的当代艺术门户网站
中国建筑网
中国雕塑家网
    当前位置: 中国画廊网 >>艺术史论 >> 版画史

      中国古小说版画史略

      分享到:
      2009-09-15 17:09:43

          中国古代小说版画历史悠久,遗存亦富,是中国版画史研究中的一个重要课题。但迄今为止,很难见到有关古小说版画的专门论著,版画史论著在论及小说版画时亦草草带过,难以看出其发展脉络和历史全貌。为此,笔者特撰写此文,就古小说版画的渊源流变,提供一点个人的见解。 


        一、古小说版画的发端——宋、元
          笔者认为,在述及正题之前,有必要对“小说”这一概念进行简单的诠释,以明确本书收录及本文论述的范围。

          考诸史籍,“小说”一词最早见於春秋时成书的《庄子·外物》:“饰小说以干县令,其于大达亦远矣。”究其原义,指的当是那些浅簿琐屑的言论。汉代学者班固辨章先秦学术,条别源流,列小说家为九流十家之末,释其义说:“小说家者流,盖出於裨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汉桓谭《新论》则言:“若其小说家合丛残小语,近取譬谕,以作短书,治身理家,有可观之词。”说来说去,和《庄子·外物》的意思都差不多。桓谭谈到“譬谕”的作用,说是“有可观之词”,算是把小说的地位稍稍提高了一些。依照上引释义,凡是丛杂的撰述,都可称之为小说。清乾隆时官修的《四库全书总目》,对小说这一概念做了总结性的解说。《总目·子部·小说家类》称小说“凡有三派。其一叙述杂事,其一记录异闻,其一缀辑琐语。”其义和班固、桓谭所论,并无大异,只不过说得更详细、明白了一些而已。古人之言小说,大概如此。

          由上文不难看出,在中国古代,小说是一个内涵和外延都颇为博杂的概念。具体些说,源于先秦的神话、传说、寓言,魏晋的志怪,唐、宋传奇,都属此体。至宋、元出现的平话,元、明以来盛行的章回体小说,才使其成为故事性文体的专称。可知古人之谓小说,与今人并不完全相同。

          小说之作,由来已久。但其版画的出现,较之于宗教、儒学以及工技、农艺等类书籍,却显得姗姗来迟。据考,至少在唐朝,雕版印刷术就已经发明,并应用于雕印版画。现存最古老的,有明确年、月、日刊记的作品——绘刻于唐咸通九年(868年)的《祗树给孤独园》图,雕镂精细,布局严整,线条圆润有力,说明在唐代中、晚期,版画创作已臻完美。但从实物遗存和文献记载看,当时还没有人用新发明的雕版印刷术,来为小说配置图版。继唐而起的五代,版画创作成就斐然,但亦无小说版画传世。

          公元960年,后周将领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建立北宋。宋朝诸帝,皆标榜文治,以偃武修文为国策,版刻书籍由是大兴。以版刻图画而言,虽仍以佛教经卷扉画为主,其他一些种类的图书——包括可以归入小说类的故事书,也开始运用插图,从而揭开了古小说版画的第一页。

          宋代最重要的故事书版画,当推北宋仁宗嘉祐八年(1063年)建安书肆余靖庵摹刻的《古列女传》,此书由汉代学者刘向编撰,分母仪、贤明、仁智、贞顺、节义、续列女等八卷,传晋大画家顾恺之补图。每页一传,有图凡一百二十三幅,卷首有长乐王回所撰《序》,称:“何为汉成帝光禄大夫。当赵后婕妤(赵飞燕)嬖宠时,奏此书以讽宫中。”可见本书虽为传记,实也是藉小说文体的讽谏之作,与桓谭所说“譬谕”、“有可观之词”的古义正合。

          《古列女传》的版式为上图下文,绘刻俱佳。徐康《前尘梦影录》称:“绣像书籍以来,以宋刊《列女传》为最精。”评价之高,无以复加了。明万历至崇祯间,建本上图下文小说风行天下,当即此本之滥觞。因此,它不仅是后世建本上图下文式“直解孝经”的先奏,亦是小说版画的开山,在中国古版画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可惜此书的嘉祐刊本,今已不复见。即使元、明两朝传摹的本子,亦难寻觅。尚能见到的本子,为清道光年间扬州阮氏的复刻本。此本图版简约古朴,大有宋版遗风。旧时坊肆,常有以旧纸影刻,伪称宋刊以沽高价者,可见其仿真摹古程度之高。有此本传世,使其不至湮没,实为不幸中之大幸。

          元代刊刻的版画,艺术上较两宋更为成熟,题材也更加广泛。如宗教、儒学、类书、戏曲,以及工技、农艺、医药等类图籍皆有插图本行世,传留至今的小说版画遗珍数量上也远比两宋为多。所见就有《新编连相搜神广记》、《三分事略》、《全相平话五种》等。

          《新编连相搜神广记》,晋干宝撰,建安书肆刊于元至正(1341-1360年)间。该书列儒、佛、道为三教,汇录各教尊者于其中,敷衍故事,配以图版。图为整版,疏朗醒目,镌刻虽略嫌粗略,却不失生动。所写人物气韵自在,是一部十分著名的版画杰作,也是研究草创时期小说版画风格版式的珍贵资料。

          《三分事略》,元代讲史平话,元至正年间建安书肆李氏书堂刊本,上图下文式。这是目前所能看到的,演述三国故事的最早刻本。这个本子与稍晚出的《新全相三国志平话》,版式全无二致,唯雕镌粗糙,刀笔板滞,线条僵硬平直,与后者艺术上的成熟、完美,实有上下床之别。在元刊各类版画中,这样草率粗陋的作品,亦属罕见。但作为草创时期的小说版图之作,亦应占有一定地位。此本和《新全相三国志平话》的关系,李氏书堂的情况,也有进一步深入研究的必要。相比之下,刊刻于元代中叶至治年间(1321-1322年)的《全相平话五种》,在古小说版画发展史上的意义则显得更为重要。此书为传世仅存孤本,藏日本内阁文库。 1956年文学古籍刊行社据以影印,使人得见其原貌。

          平话五种包括《全相武王伐纣平话》、《乐毅图齐七国春秋》、《全相秦并六国平话》、《全相续前汉书平话》、《新全相三国志平话》。扉页题“建安虞氏新刊”、“至治新刊”字样。刻工题记有“樵川吴俊甫”、“黄叔安刊”。从现有资料看,这两人就是中国古小说版画史上最早有姓名可考的木刻艺术家。尚值得一提的是,这是一套按时代顺序依次展开的讲史平话,当时所刊,并不仅此五种。如《前汉书平话》既称“续”,则应有“正”编在前,只不过已然佚失,今人无复得见了。

          “全相平话五种”皆为上图下文,总计228图,在情节发展上首尾相连,一气贯通,汇为一部气势磅礴的历史长卷。图版制作精缜绵密,人物形象生动而富变化,经营布局协调稳妥,屋宇、楼台,乃至一石一木,一几一案,选取无不合宜,营造出了很好的场景氛围。刃锋圆润、韧而有力、洋洋洒洒228图,毕竟无一败笔,成为元刊版画中的著名典范,也是中国现存历史较久的讲史小说祖本和?
          宋、元两朝,平话创作极盛。以当时书业之发达,所刊当不只以上数种。但由于年湮代远,小说作品在当时又被视为“下里巴人”,不为公、私藏家所重。今人所见,才如吉光片羽,难寻难觅,实为一大憾事。

          宋、元两朝,是中国古小说版画史的开创时期。雕版印刷术在唐代发明之后,经过五代数十年的探索、实践、总结,至宋、元时在技法上已颇为完善和成熟。所以,古小说版画自问世之始,就取得了足以骄人的成就,并为其在明代的大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二、承上启下的明代早期小说版画

          依笔者愚见,明代小说版画的发展,大致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即:第一阶段由明开国至嘉靖;第二阶段为明万历时期;第三阶段为泰昌、天启、崇祯三朝。不言而喻,这是按照小说版画的发展脉络,做出的艺术上的阶段划分,而不是根据王朝兴衰所做的历史分期。这里所说的第一阶段,实际上包括了史学划分的明初和明中期,经历了洪武、永乐、洪熙、宣德、正统、景泰、天顺、成化、弘治、正德、嘉靖等这样一个漫长的时间段。原因无它,唯在于这一时期内,古小说版画基本上处于稳步发展中,并无引人注目的突破和飞跃。

          明代早期的版画艺苑,相对而言还是相当寂寞的。除去由于统治者的提倡,佛教版画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外,其他种类如道教、医书、孔孟圣迹图、音乐、画谱等版画,虽有佳作,数量均极少。相比之下,古小说版画则更显萧疏。但尽管如此,其间有些作品,还是很值得一谈的。

          明洪武(1368-1398年)至明天顺(1457-1464年),历时100余年,小说版画一片空白,并无片纸只页留存。经过宋、元的启蒙,其竟然被冷落至此,是十分不正常的现象。或者其间并非无小说版画镂版,只不过已经佚失而已。

          1967年,在上海嘉定县城东公社明代宣姓墓中,出土了一批明成化年间(1465-1487年)北京永顺书堂刊刻的说唱词话。所谓词话,有说有唱,实属讲唱文学向小说的过渡形式。这批本子插图宏富,今日所见明初小说版画,以此为最早。

          此次发现的词话,计12册,361页,其中讲史类三种:《新编全相说唱足本花关索出身传》、《新刊说唱全相石郎驸马传》、《新刊全相唐薛仁贵跨海征辽故事》;公案类六种:《新编说唱包龙图公案断歪乌盆传》、《新刊全相足本仁宗认母传》、《新刊全相说唱包龙图陈州粜米记》、《新编包龙图断白骨精案》、《全相说唱师官受妻刘都赛上元十五夜看灯传》、《新刊全相说唱包待制出身传》;传奇类二种:《新刊全相说唱开宗义富贵孝义传》、《新刊全相莺哥行孝义传》,另附南戏《新编刘知远还乡白兔记》一种。其中以刊行于成化七年(1471年)的《石郎驸马传》和《薛仁贵跨海征辽故事》为最早,刻印于成化十四年(1478 年)的《花关索出身传》为晚出,另有数种牌记无存,很难判断具体年月。1973年,上海博物馆将这批词话汇为一函,影印出版,冠以《明成化说唱词话丛刊》总名,才使世人得见其本来。《明成化说唱词话丛刊》的发现,在中国古典小说、戏曲、古版画史上,皆具有极为重大的意义。就古小说版画而言,与元刊诸本相比较,至少在以下四个方面,应给以足够的重视:

          1.艺术手法趋向多样化。其中《花关索出身传》为上图下文,形式、风格与《全相平话五种》全无二致,雕镂细致精缜。其他诸本则镌刻得大刀阔斧,雄浑劲健。元刊常见的阴刻与阳刻相结合的表现手法,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别具一番粗豪的力度;

          2.版式富于变化,打破了宋、元小说版画上图下文的单一格局。除《花关索出身传》外,其他诸本皆为整版图,计凡八十六幅——这也是现存最古老的整版小说木刻版画。他如《富贵孝义传》、《断歪乌盆传》等,版框中间用直线或云纹等花饰隔开,上下各一图,也是开创性的。这种表现手法,直到清末民初的石印版画,仍见采用。为研究古版画版式、版型的发展变化,提供了丰富的早期实物。

          3.《明成化说唱词话丛刊》,是明初北方小说版画硕果仅有的遗珍,亦是有明一代极罕见的北方小说版画实物,填补了古小说版画史上的一大空白;

          4.如果和现存较早的戏曲版画,明弘治十一年北京金台岳氏刻本《新刊大字魁本全相参增奇妙注释西厢记》结合起来看,对研究明初及明中叶北方戏曲、小说等文学版画的发展,以及晚明形成的南盛北衰的古版画艺苑格局,提供了史证。

          相比之下,这一时期南方小说版画的刊刻,较北方还是要发达一些,遗存的数量和品种也更多一些。首先要提到的,是刊刻于明正德六年(1511年)的《新刻剪灯余话》。这是一部很有名的笔记小说集子,张光启所刊,上图下文式。图刻朴素生动,在建安派小说版画的早期作品中,很值得注意。

          明嘉靖(1522-1566年)一朝,是中国古版画也是明代版画史上的重要阶段。在此期间,版画艺苑逐渐趋向繁荣。一方面,无论作品的种类还是数量,都比以前有较大增加,另一方面,绘刻渐趋工丽细致,是明万历时古版画大发展的先声。

          《新刊大宋演义中兴英烈传》,明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闽建书林清白堂刊本,书演岳飞抗金事,为“岳传”故事的最早刻本。图为全幅大版,双面连式,在以上图下文为主要形式的建本小说版画中,显得十分瞩目。图版绘刻粗豪而有气势,颇为壮观。就版式而言,这也是现存最早的古小说版画双面连式图,极大地扩大了作品的表现空间,为古小说版画的发展,开辟了新路。此外,嘉靖刊《新刊大字分类校正日记大全》、《新刊诸家选辑五宝训解启蒙故事》,都是用小说形式编写的学童蒙学课本,皆为上图下文式,亦同为建安书林所刊。嘉靖年间翻刻的元刊《新编连相搜神广记》,书名署《三教源流搜神大全》,刻得也颇为精彩。

          明隆庆(1567-1572年)仅历时短短的六年,所遗小说版画刊有尚存疑问的《五显灵官大帝华光天王传》,上图下文式。署“刘次泉刻”。卷端署“余象斗编”、“书林昌远堂仕弘李氏梓”,或以为此实为余氏刊本。刻工刘次泉的籍贯,在学术界亦有争议。这个问题放在下一节,与万历时著名刻工刘素明一起讨论,此处不赘。

          由上文不难看出,这一时期的南方小说版画,建阳书林占有明显的主导地位。建阳木刻家留下姓名的不多,但他们在古小说版画史上的先锋作用,应该给以充分的肯定。


        三、百花齐放的明万历小说版画

          明万历(1573-1619年)时期,是中国版刻图画的黄金时代。当时的刻书家,极为重视图的作用,所刻版画品种之多,数量之大,皆远逾前代。并由于地域的不同,逐渐形成了建安、金陵、新安等不同的艺术流派,下文即依次介绍各个流派小说版画的渊源流变,艺术特色。以期藉此为明万历年间错综复杂的小说版画格局理出头绪,给读者一个内容全面、脉络清晰的印象。

          1.建安派小说版画

          就小说版画而言,福建建安派历史最久,自宋刊《列女传》、元刊《连相搜神广记》、《全相平话五种》,至明嘉靖、隆庆诸本,皆为建版。就其发展来看,建安版画曾有两个雕印中心。宋、元时书坊多聚集于建安县,入明后渐衰,建阳县则取而代之,成为书坊林立之处。两处所刊版画,风格无异,故统以“建安派”名之。

          自明万历至明亡,是建安派小说版画最为兴盛的时期。其间书肆主要集中在建阳县的麻沙、崇化两处。相比之下,更以崇化为大宗。嘉靖《建阳县志》载:“书市在崇化里,比屋皆鬻书籍。天下客商贩者如织,每月以一、六日集。”据统计,现今尚有名称可查考的坊肆,就有九十家左右。书业之盛,可见一斑。这些坊肆,刻印了大量的小说版画。可以这样说,古小说版画的大繁荣局面,就是由建阳书林揭开了第一页的。

          建阳余氏是明万历时建安派版画的主将。余氏刻书历史悠久,自宋时余靖庵摹刻《列女传》,兹后递代相承,子孙世业,直至清初,仍有版画作品行世。其间最有名的书坊,首推双峰堂。双峰堂主人名余象斗,是一位儒生出身的刻书家。双峰堂所刻书或有刊署余象乌、余世腾者,据考皆为余象斗的别署。双峰堂所刻小说,数量极多,如《水浒传》、《三国演义》、《列国志》、《两晋志传》、《两宋志传》、《大宋中兴岳王传》、《英烈传》等当时广为流传的小说,无不锓梓。其他如萃庆堂,克勤斋等,亦是余氏中的有名书肆。

          除余氏外,建阳还荟集了不少他姓的刻书家,如熊氏熊龙峰的忠正堂、熊清波诚德堂、熊宗立种德堂、熊鹿台忠贤堂、熊氏宏远堂等;刘氏刘龙田乔山堂、南闽潭邑艺林刘氏太华等;杨氏清白堂,书林杨居寀等;郑氏联辉堂、宗文书堂等,可谓举不胜举。建阳书业之盛,于此可见。

          建阳书肆所刻版画,以上图下文为多,绘镌简单明了,质朴生动,一部长篇小说,配制的图版往往上千幅不止,展开来看就是一幅上下衔接,层次清楚的连环画长卷。历来论建本图书,贬多于褒。明大学问家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就说:“余所见当今刻书,苏常为上,金陵次之,杭又次之。近湖刻、歙刻骤精,遂与苏常争价。蜀本行世最寡,闽本最下”。谢肇淛亦言:“闽建阳有书坊,出书最多,而纸版俱最滥恶,盖徒为射利记,非以传世也。”(《五杂俎》)胡、谢所言,指的主要是刻印技术及校雠优劣,并不及于版画。但若推及版画,建阳所刊,也是较为粗糙的。“徒为射利记”,更是一言中的。但建本书之所以能常盛不衰,靠的正是数量多而价低廉,从而增强了市场竞争能力。另一方面,就小说版画而言。上图下文式图文相接,上下相连,做到了最大程度的图文并茂,还是很受大众欢迎的。

          就版式而言,上图下文仅是建本小说版画最常见的形式,而不是唯一的形式。如双峰堂刊《新刊京本校正演义全像三国志传评林》、《新刻按鉴通俗演义列国前编十二朝》等书,均插有单面方式图。余氏萃庆堂小说版画,所见整版图更多,如《新镌晋代许旌阳得道擒蛟铁树记》、《锲唐代吕纯阳得道飞剑记》、《锲五代萨真人得道咒枣记》,皆为双面连式;所镌《一见赏心编》,则为单面方式。这些本子的插图,镌刻相对精细,与活跃于万历中期的金陵名肆文林阁、广庆堂等所刊版画在风格上相近,由此也可看出两地小说版画在技术、风格上的相互借鉴,及建安派版画由粗至精的发展脉胳。

          所以,尽管建安派版画总体上看较粗率,纸墨择选亦未见精良,但就小说版图而言,它毕竟是当时最为活跃的一支。其所做的许多工作,都具有开创意义。在版式、构图、表现手法等诸方面,对后世及其他流派产生的深远影响,亦不可低估。

          2.金陵派小说版画。

          金陵自古为江南重镇,三国时的吴;南北朝时的东晋、宋、齐、粱、陈;五代时的南唐;以及明初的洪武、建文、永乐皆建都于此,使之成为江南著名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明万历时金陵的刻书业十分发达,除官刻、私刻外,民间书肆有牌记可考者不下五十家,多集中在三山街及太学前。

          金陵最有名的刻书家首推唐氏,其中又以富春堂历史最久,刻书最多。富春堂主人名唐富春,所刻书不下百种,传至今日的也有三、四十种。其中以戏曲为多,小说则不多见。

          《新刻出像增补搜神记》,刊刻于明万历元年(1573年),是现存最早的富春堂刊本,也是历史最久的金陵派小说版画。这个本子插图的绘刻,较其晚出的戏曲、小说版画更显细致,对研究富春堂早期小说版画风格,提供了很珍贵的资科。此外,署“三山道人”的《新刻全像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演郑和下西洋事,似亦出自富春堂。此本版面宏阔,镌刻雄浑劲健,堪称金陵派小说版画中不可多得的精品。

          唐氏世德堂,是在明万历二十八年(1600 年)前后自富春堂分立出来的名肆。和富春堂相比,该堂所刊小说版画较多。其中如《新刻出像官板大字西游记》,据考为现存《西游》一书的最早刊本。《新刊出像补订参采史鉴唐书志传通俗演义题评》,首图署“上元王少淮写”,当即刻工或画家名。所刊《南北两宋志传题评》等书,插图宏富,亦颇可观。

          富春堂与世德堂所刊小说版画,在风格上变异不大。在经营布置上,两者都以人物为主体,饰物、背景绘刻则很简单。在手法上,擅用黑底阴刻,与阳刻线条结合,看上去层次分明,疏朗醒目。刀刻雄浑、厚重,给人以别具一格的享受,并明显可以看出建安派版画的影响,虽略嫌粗率,却不失简约、大方。世德堂本几全为双面连图,其描绘战争场面的版画,场面宏阔、气势磅礴,人物造型生动,堪称是古小说版画中的珍品。除富春堂、世德堂外,唐氏名肆尚有唐锦池文林阁,唐振吾广庆堂等,版刻渐趋工丽,因少见有小说版画梓行,不赘。

          金陵周曰校万卷楼和周如山大业堂,是周氏书肆中刻印小说版画较多的两家。万卷楼所刊《新刻校正古本大字音释三国志通俗演义》,署“上元王少淮写”,与世德堂本《唐书志传》同,说明他可能是专为金陵坊肆做版画的专业刻工或画家。此本与富春堂、世德堂本版画风格接近,而同为万卷楼刊《新刻海刚峰先生居官公案》(刊于明万历三十四年),及署“魏少峰刻”的《新镌全像通俗演义续三国志传》,镌刻皆工细。就精粗而言,比之《三国志通俗演义》,实有泾渭之别。大业堂所刊《新锓全像评释古今清谈万选》与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刊《新镌翰林考正历朝故事统宗》,亦有上述差别。

          唐氏、周氏之外,金陵小说版画名作,尚有聚奎楼刊《轮回醒世》,卧松阁刊《镌出像杨家府世代忠勇演义》,佳丽书林翻刻金陵版《新刻全像音诠征播奏捷通俗演义》、《山海经》等,皆繁复细密,已与徽版无异。金陵派早期小说版画粗豪、劲健的风格,在这些刻本中,已经痕迹无存了。

          3.徽派及武林、苏州等地小说版画。

          徽派版画的崛起,是明代版画艺苑的一件大事。也是中国古版画史,古小说版画史上具有决定性的,分水岭意义的一大标志。

          徽派版画源于徽州(今安徽歙县)。此处吴名新都,晋名新安,隋为歙州,宋以后皆称徽州府。故徽派版画,亦被称为新安派。徽州制做版画,在明天顺、弘治、正德、嘉靖时已有所见。但其作为版画史上的一个流派,则在明万历初年才告形成;至万历中晚期及泰昌、天启、崇祯年间,达于极盛,清中叶之后,渐趋衰落,前后达400余年。

          提起徽派版画,首先要谈到的,就是徽州黄氏刻工。考清道光十年(1830年)刊《虬川黄氏重修宗谱》,黄氏自第二十二世黄文显始操剞劂之业,兹后父子兄弟相传,子孙世业,自明正统至清道光,有姓名可查的刻工不下300百人。其中镌刻过版画作品的,亦不下百人,是明至清季中国版画艺苑名副其实的支柱和主将。有人称他们是中国古版画史上的“天之骄子”,洵非过誉。

          黄氏刻工不仅人数众多,其中不少人在技艺上,也达到了巧夺天工,炉火纯青的化境。他们的作品,一改建安派简朴草率,金陵派粗豪雄劲的作风,而形成了繁缛细致,绵密工丽的艺术特征。郑振铎先生在《中国古木刻画史略》一文中,评明万历三十二年草玄居刊、黄玉林刻图本《仙媛记事》时说:“由粗豪变为秀隽,由古朴变为健美,由质直变为婉约。”这既是对虬村黄氏作品,也是对徽派艺术风格的概括和总结。“婉约”一词,用得妙极。笔者以为,如果说建安版画属质朴派,金陵版画属雄劲派,徽州版画就是婉约派。当然,这不是以地域分,而是以风格分了。

          更为值得一提的是,由于黄氏一族名工辈出,人才济济,徽州区区弹丸之地,很难展其骥足。故徽版圣手,多有流寓于武林、苏州、吴兴等地者。徽派的艺术风格,也随之普及到各地,并为各地刻工所接受,建安的质朴,金陵的雄劲则趋于衰微。因此,在谈到徽派这一概念时,一般包括两层含义:从狭义上说,是指徽州刻工在本地刊刻的版画;从广义上说,是指其他地区刊刻的徽派风格作品,而不论刻工的籍贯如何。此外,徽州及安徽其他地区的他姓名工,亦不乏其人。如徽州叶耀辉,新安刘启先、刘应祖、旌德郭卓然辈,都是可与黄氏名工并耀争辉的巨匠。他们对徽派小说版画的贡献,同样应给以极高的评价。

          略为令人遗憾的是,考察明万历时的徽派版画艺苑,可知这时的名工圣手,似乎更有兴趣镌刻戏曲等类图书版图,小说版画遗存并不多。但尽管如此,仅从下列的寥寥数种来看,亦可见其卓然大家的风范。

          明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徽州汪氏玩虎轩刻《有像列仙全传》,是一部插图极为宏富的徽版名作。玩虎轩为徽州一家十分有名的书肆。图版绘刻精致,但人物动态少变化。书署黄一木刻。查《虬川黄氏重修宗谱》,黄一木,字二水,生于公元1586年。其父黄守言,亦为徽版名手,曾为《方氏墨谱》、《文昌化书》、《古杂剧》等书刻过插图,皆传世名作。黄正位刊本《剪灯新话》亦有刊署黄守言的佳作。黄一木刻《列仙全传》时,年仅十五岁。以弱冠之龄,技精而至于斯,当得益于乃父的言传身教。黄氏刻工授业之有方,于此可见。一木另刻有《剪灯新话》版图,穷精极丽,人物造型流畅生动,比之《列仙全传》已有颇大进步,从中亦可看出其用功之勤。黄氏一族执晚明、清初版画艺苑牛耳数十年,当非偶然。

          明万历年间,武林(今杭州)、苏州、吴兴等地,也出现了一些优秀的小说版画。其中有些是流寓各地的黄氏刻工所刻,有些则是当地刻工所为。
          《水浒》是我国最著名、拥有最广大读者群的长篇小说之一。该书著藏的最早刻本,为嘉靖间刊徽州汪道昆序《忠义水浒传》。此本是否有图,因笔者未见传本,不敢妄言。郑振铎先生提及此本,说是“想来是没有图的”,亦未见真实。万历间建版诸本有图,皆为上图下文,图刻稚拙,作为艺术品来欣赏,实有不足。本书收录的虎林(今杭州)容与堂刊,吴凤台、黄应光刻图本《李卓吾先生批评忠义水浒传》,有图二百幅,可渭洋洋大观。黄应光为徽版名手,约公元1607年迁居杭州。此本插图看似古拙,不事雕饰,不少图版全无背景,人物则益显突出,与常见武林版画隽秀清丽的风格大不相同,与黄应光所刻《重刻订正元本批点画意西厢记》等戏曲插图的纤巧细密,亦宛若殊途。但殊途而同归,此本图版线条运用圆润而不失劲挺,古拙中更见秀雅,正是徽派大家风范。古版画系依据画稿上版镌刻,黄应光能根据画稿的不同要求,随类赋形,正说明他是一位多才多艺,不泥于一途的木刻艺术家。本书另收有苏州刊《李卓吾先生批评忠义水浒传》图,构图手法与容与堂本相类,典雅清秀的韵味则更浓些。在古小说版画中,《水浒》插图是一个很重要的组成部分。历代刊刻的《水浒》插图本不知凡几,上述二书又是在其中占有重要地位的二个本子,它们的版刻源流,刻工情况,艺术特点,都尚有许多不甚了了的地方,值得深入研究。

          明万历时武林所刻小说版画,尚有写朱元璋开国事的《绣像云合奇踪》等。苏州所刊《新镌仙媛纪事》、《新锲陈眉公批评春秋列国志传》诸本,也都是传世名作。

          明万历间另一部值得注意的古小说版画名作,是钱塘王慎修重刊本《三遂平妖传》插图。此本卷四另署“东原罗贯中编次,金陵世德堂绣梓”,卷三、卷四图版,有“刘希贤刻”刊记,说明王慎修即据金陵世德堂本重刊。刘希贤为金陵版刻名工,刻有多种书籍插图,此本绘镌粗中有细,人物生动,是兼具金陵、武林两地版刻艺术之长的古版画珍品。据称北京大学教授马隅卿先生初得此本,欢喜若狂,竟将书斋“不登大雅之堂”易名为“平妖堂”,可见他对此本宝重珍爱的程度。

          由上述不难看出,明万历间徽派版画的崛起,的确是中国古版画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但笔者以为,论者在谈及徽派时,往往有过于溢美的偏差。至少在以下二个方面,没有以辩证的、全面的和发展的眼光对待之:
          1.当强调徽派在中国古版画史上所起的深远的,乃至决定意义的影响时,忽略了建安、金陵版画在徽派形成和崛起过程中的重要作用。众所周知,徽派的最终形成,是在明万历初叶至中期这一、二十年的时间,而这正是建安派、金陵派如日中天的鼎盛阶段。建本和金陵本图书流通全国,其对徽派的发展和推动,起到了一定的助长作用:

          在构图手法上,明万历初、中期的徽派小说版画作品如《有像列仙全传》、《新镌剪灯新话》等,以及非小说类版画如嘉靖四十一年刻《筹海图编》,万历十年刻《目莲救母劝善戏文》,二十二年刻《养正图解》,万历间刻《孔子家语图集校》、《文昌化书》等,人物都为大型,在背景、饰物上并不多做雕琢,这和建安派、金陵派的构图方法是一脉相承的,两者之间的传递关系,看得很清楚。

          在粗、精之间的转换上,建安派、金陵派对徽派的影响亦不可忽视。说起建安派,必言质朴粗拙,却很少有人注意到建本中的《新刊校正演义全像三国志传》、《皇明龙世武功辑略英武传》、《二十四朝传》等书中,也插有较为工整的整版图。稍晚出的金陵版画,则已渐趋工丽。徽派早期版画,如《筹海图编》、《目莲救母劝善戏文》诸本,并不见后世的细密,其疏阔的作风,却与建版中的单面方式图,及金陵派由雄健转工细过渡期中的作品相类。故笔者以为,徽派艺术风格的形成,实际上是在接受了建安、金陵两派未成为主流的工细严整格调,并对之取精用宏,发扬光大,进而升华为纤丽秀劲的特征,又反过来影响各派,加速了各流派、各地区版画风格的徽派化。明万历中期之后,由于有歙工的直接参与,金陵版画由粗豪转为精丽的变异速度极快,就很清楚地说明了这一转化过程。应该指出,在中国古版画发展史,当然也包括古小说版画发展史上,各流派间影响和被影响,作用与反作用的关系,还是一个研究得很不透彻,很不深入的问题。

          2.当强调徽派艺术风格在晚明的大一统格局时,忽略了各地区版画的地方特色,或者说至少在这方面研究得还很不够。如王伯敏先生在《中国版画史》一书中提到金陵版画时就说:“而以徽州一地的刻工而言,往往很难具体的指出他是徽派还是金陵派。”谈到吴兴版画时则说:“它所绘刻的,与金陵、徽州都相似,而聘请的刻工,如黄应光、郑圣卿等,也都是徽派名手。所以便不以派系相称,但也有它相当的成就。”坦而言之,这种看法实在大有商榷的余地。

          前已述及,古版画是根据画稿镌刻的,是绘画的再产品。一个好的版刻艺术家,就在于能准确把握画稿的风格,然后与自己的镌刻风格结合起来,产生出珠联璧合的佳作。进而言之,各地区镌刻的版画作品,无疑会体现本地绘画风格的特征,形成明显的地方特色。以金陵版画为例,本书所录周氏万卷楼诸本,人物大型,疏朗醒目,在经营布置上很有自己的特点。《杨家府世代忠勇演义》、《新刻全像音诠征播奏捷传演义》等书,镌刻之细不让徽版,场景绘写却颇有气势,很好地继承了金陵派早期的小说版画的豪迈风格,这在纯粹的徽版中是不多见的。金陵木刻名家魏少峰所镌刻的《新刻续编三国志后传》,这种特色更为明显,一望而知为金陵刻版。再如吴兴版画的细润,比徽版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别具一番秀隽韵味。武林、苏州版画亦各具特色。故笔者以为,这些作品可以说是徽派,但它们已经是与本地版画艺术相结合,互为取长补短,改良了的徽派。或根据其各自的地方特色,称之为武林派、吴兴派、苏州派亦无不可。历来谈中国古版画,只提建安、金陵、徽派,似乎武林等地版画,只能算是徽派的从属。仅从古小说版画存世情况看,似尚不能反映晚明版画百花齐放、多姿多彩的全貌。


        四、明泰昌、天启、崇祯——古小

          说版画的黄金时代

          明万历之后的泰昌、天启、崇祯三朝,是中国古小说版画最为辉煌的时代。万历时版画创作成就斐然,但当时的木刻艺术家们,更热衷于戏曲等类书的图版镌刻,如虬村黄氏刻工万历时镌刻的版画插图书不知凡几,小说却只有寥若晨星的数种。其中如享誉天下的名工圣手黄德时、黄应瑞、黄一楷等人,为戏曲、方志、木版画谱等类书创作的版画,不下数十种,小说版图却无一种传世;金陵书肆文林阁,继志斋等名肆,几无小说版画传本,都说明了这种情况。而泰昌之后,由于小说创作渐增,社会需要量加大等原因,小说版画也日见繁荣。如果说万历时已为小说版画的创作打开了一个良好的局面,泰昌、天启、崇祯三朝则把它推向了一个高潮。

          明泰昌(1620年)历时仅一年,小说版画遗存甚少。所见有《天许斋批点平妖传》,图刻得很精致,人物造型也算生动,但和万历时钱塘刊本《三遂平妖传》相比,却显得多有不及。

          明启、祯年间,建安版画已呈现衰势,但仍有一些好的小说插图本行世。其中如《按鉴演义帝王御世盘古至唐虞传》、《新刊廉明诸司奇判公案》、《关帝神武志传》诸本,仍保留上图下文传统,说明这种版式,仍有一定的生命力。此外,建阳余氏萃庆堂所刊邓志谟编著的《七种争奇》、《新刻一札三奇》等书插图,则为单面方式或双面连式,绘镌皆精丽,比之《飞剑记》、《咒枣记》、《铁树记》图版,风格已大不同。《七种争奇》包括《茶酒争奇》、《山水争奇》、《花鸟争奇》、《童婉争奇》、《风月争奇》、《蔬果争奇》、《梅雪争奇》,皆为辑录有关专题诗、文、传奇小说的文集。邓志谟,明末文学家,尝游闽,为建安余氏塾师,所撰述多由余氏萃庆堂镂版。如《风月争奇》等四种,原书皆有萃庆堂刊记。郑振铎先生《中国古代木刻画选》,王伯敏先生主编《中国美术通史》及《中国美术史全集·版画》,皆著录为闽建书林杨先春清白堂刊本,实误。

          启、祯年间的金陵小说版画,涌现出不少艺术价值极高的作品。天启三年(1623年)九如堂刊《新镌批评出相韩湘子》,有图三十幅,绘刻皆称上乘。此书另有清初复刻本,刀笔板滞,背景亦被简化。因其未新加梓行牌记,被许多版画史著作误著录为明版。天启四年金陵兼善堂刊《警世通言》,有图八十幅,出自镌刻名工刘素明之手,幅幅都是精品。同年刊《新编皇明通俗演义七曜平妖传》,插图质朴无华,颇类富春堂所刊。崇祯元年周氏刊《新刻皇明开运辑略武功名世英烈传》,继承了金陵派小说版画粗豪雄健的作风。图多为攻战势,场面宏大,造型生动,是崇祯间金陵版画的名作。心远堂刊《绿窗女史》,安雅堂刊《安雅堂校正古艳异编》,绘刻清雅秀丽,风格更接近徽版。两书个别图版完全一致,疑出自同一刻工之手。

          启、祯年间武林小说版画,佳作颇多,难以尽数。杭州风光秀丽,经济发达,书业兴盛,徽州刻工多有迁寓此地操剞劂之业者。其中如黄氏刻工中的黄应光、黄子和、黄子立、黄汝耀;他姓有刘启先、洪国良、刘应祖等。武林小说版画,十之七八由他们所包办。

          黄诚之、刘启先刻图本《忠义水浒传》,是崇祯间武林版画名作,此本有图版五十页一百面,构图繁复,人物性格鲜明,手法灵活多变。《斗杀西门庆》、《火烧翠云楼》等图,采用俯瞰式构图法,由近及远,层次分明,成功地弥补了线条图少立体感的缺点。明末清初袁无涯刊本《忠义水浒全书》(卷首有杨定见序,又称 “杨定见本”),图版由版刻名工刘君裕镌,有图一百二十面,其中百图全袭自此本,内容增擒田虎、王庆二十回,增图二十幅,绘镌亦精。明末三多斋刊本《忠义水浒全书》,图版亦据此本翻刻,唯将篆文图目易为楷书。清康熙芥子园刊《李卓吾评忠义水浒传》,图一百面,亦出自此本,刻工则增署白南轩,可见本书在《水浒》版画中影响之巨。

          《新刻批评绣像金瓶梅》,是徽派名工通力合作的又一古小说版画佳构。图一百叶二百幅。署名刻工有刘启先、刘应祖、黄子立、黄汝耀、洪国良等。《金瓶梅》一书,人物众多,情节曲折。镌图者在对图书内容深刻理解的基础上,把豪门显贵的家庭生活场景及享用物品等,以写实的手法一一捉写在图版中。洋洋洒洒二百幅图,皆是匠心独具,别出机杼的佳作。在明末小说版画中属最细密繁复而又富于变化的一部。其他如黄子和、刘启先刻《新镌绣像小说清夜钟》,未署绘镌人的《镌于少保萃忠传》、《西湖二集》、《新镌全像通俗演义隋炀帝艳史》、《峥霄馆评定出像通俗演义型世言》诸本,亦称一时之选。

          在明末武林小说版画中,最为脍炙人口的杰作,当推陈洪绶手绘的《水浒叶子》。陈洪绶(1598-1652年),字章侯,号老莲,浙江诸暨人,明末著名画家,也是出色当行的版画作手。此本是他在崇祯十四年应周孔嘉促稿绘写。人物造型夸张,运笔奇诡变幻,衣纹刚折有力。卷端江念祖题《陈章侯〈水浒叶子〉引》说:“说鬼怪易,说情事难;画鬼神易,画犬马难。罗贯中以方言亵语为《水浒》一传,冷眼观世,快手传神。数百年稗官俳场,都为压倒,陈章侯以画水画谷妙手,图写其中所演四十人叶子上,颊上生气,眉尖火出,一毫一发,凭意撰造,无不令观者为之骇目损心。”评语酣畅淋漓,既是评画,也是评世事之艰危。陈洪绶生于明末,是时国家内忧外患,积贫积弱,其绘制此图,或者是出于对统治者的彻底失望,而寄托于草莽英雄,如李自成、张献忠辈,用心可谓良苦。此本成都李氏著藏本署黄君倩刻,一般以为君倩即一彬,是虬村黄氏一族中最有才华的刻工之一。图版镌刻洒脱古拙,刀锋雄劲,铁划银钩,恣意纵横,而又不失原作神韵。与章侯丹青妙手,珠联璧合。可惜的是,《水浒》英雄一百零八人,仅绘宋江以下四十人,实为一大憾事。除此本外,陈洪绶另绘有《博古叶子》、《九歌图》、《张深之正北西厢记秘本》、《新镌节义鸳鸯冢娇红记》等文学、戏曲插图,亦皆是古版画遗存中独树一帜的辉煌巨制。

          启、祯时期武林本地的木刻家,有姓名留下来的不多。其中能与徽派名工相抗衡的,大抵只有项南洲一人。项南洲(约1615-1670年),字仲华,所刻以戏曲插图本为多。小说版画有《且笑广演评醋葫芦小说》,署陆武清绘图,以及《新镌孙庞斗智演义》等,镌刻刀法婉丽,钱条运用顿挫舒畅,明显看出受徽派的直接浸润。但用线细腻圆润,清秀绵密,又为武林版画一系,奠定了清新秀雅的格调。本书另收有《精镌出像太真全史》插图,未署绘镌人,视其风格,似亦非项南洲莫办。

          另一位必须提到的人物,则是晚明版刻名工刘素明(约1595-1655年)。由于其流寓不定,其身世籍贯,尚是一个颇有争议的问题。就小说版画而言,建安余氏本《新刻洒洒篇》,吴观明本《李卓吾先生批评三国志》,分署“素明刊”、“书林刘素明全刻像”;天启间金陵兼善堂刊《警世通言》、江苏吴县刊《全像古今小说》,亦署“素明刊”。在杭州则刊有《六合同春》、《唐诗画谱》等戏曲、画谱插图。另刊于建安的《孔子麒麟记》、《丹桂记》;美国国会图书馆藏《有图山海经》,日本慈眼堂藏《禅真逸史》等戏曲、小说,亦称素明刊本。插图中常见署“素明笔”,可见他不仅善刻,亦且擅绘事,这样两者兼能的木刻家,在古版画史上并不多见。

          对这样一位杰出的版刻艺术家,郑振铎先生认为,“他是武林人,是杭州本地的木刻家里唯一传下显赫的姓氏来的人”。并推断可能与隆庆间刻过《五显灵官大帝华光天王传》,万历间刻《全像观音出身南游记传》,及《鼎镌西厢记》、《鼎镌红拂记》的名工刘次泉为一家人或为次泉的别名。(郑著《中国古木刻画史略》)。惜先生做出这个推断,并未引证据何所云。而笔者以为,其中值得探讨之处尚多。

          查刘素明早期作品,大抵以建本为多,风格亦近建安派,说明他留居建安的时间不会短。此后则辗转金陵、武林、苏州,风格也更接近徽派,并兼取武林、苏州诸家之长,而成大家。这和各地区版画兴衰盛荣与一个木刻家的成长道路是完全一致的。建安,才是他最早的发祥地,他生活的时代,苏、杭版画蒸蒸日上,建安则已日见衰微。古代交通不便,又何苦舍本而逐末,千里迢迢奔赴建安求发展?以情理而言,实无必要。故笔者认为,他未必是武林人,而应是建安的雕版巨匠。刘次泉操剞劂之业,亦始于建安,他或者与素明为同族人,但亦应是深感本地书业式微,才与素明携手远走他乡,当亦是建版名工。当然,笔者所论亦属推断。要把这个问题真正搞清楚,尚有待于发现新的史料加以佐证。

          杭州以北的吴兴,古称湖州,亦是人文荟萃之地,明泰昌至崇祯年间,版画刊刻颇盛。但所刻以戏曲插图为多,小说版画罕见。所见有《玉茗堂摘评王弇州先生艳异编》,辑录唐末传奇《洛神传》、《王昭君传》、《崔莺莺传》及唐人文选而成,吴兴闵氏朱墨套印本,署王文衡绘。王文衡,字青城,苏州人,吴兴版画多出自其手。图版以背景为主,人物较小,但绘刻精丽,虚实处理得当,景多萧疏荒凉,很好地体现了吴派版画别具一格的特色,亦可称是吴兴版画的典范之作。

          相比于建安、金陵、武林等地,苏州小说版画兴起稍晚,但到启、祯间则有后来居上之势,所刻既多且精,成为古小说版画创制极为活跃的地区之一。这大抵和苏州城市经济的发展,对小说、戏曲等文学类图书的市场需求激增有关。苏州的出版家们,对插图的作用十分重视。崇祯四年(1631年)人瑞堂本《新镌全像通俗演义隋炀帝艳史·凡例》中就说:“兹编特恳名笔妙手,传神阿堵,曲尽奇妙。展卷而奇情艳态,勃勃如生,不啻顾虎头、吴道子之对面,岂非词家韵事,案头珍赏哉!”可见在时人看来,版刻插图已经近于一门独立的艺术,可以离书去欣赏的绘画珍品,“不啻顾虎头、吴道子之对面”,要求之高,无以复加。这也是苏州,乃至晚明版画艺术大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

          苏州镌刻小说版画的木刻家,首推刘君裕(约1595-1655年)。前已述及,其在万历时与李青宇合刻龚绍山本《新镌陈眉公先生批评春秋列国志传》,崇祯间则刻有尚有堂本《二刻拍案惊奇》,三多斋本《李卓吾先生批评水浒传》。并与安徽刻工郭卓然合刻《李卓吾先生批评西游记》,刀法雄健工整,很有自己的个人风貌。

          安徽刻工寓居苏州的颇多,其中最负盛望的,首推旌德刻工郭卓然。苏州叶敬池刊《醒世恒言》、《大宋宣和遗事》版画皆出自其手。镌刻清晰流畅,刀锋圆润劲挺,刀笔活脱而合法度,是旌德刻工中的佼佼者。

          除上述外,启、祯年间苏州所刊小说版画尚有吴县名肆天许斋本《全像古今小说》,天启间吴县叶昆池能远居刊《新刊玉茗堂批点南北宋志传》,署“李翠峰刊”,金阊载阳舒文渊本《新刻锺伯敬先生批评封神演义》,金阊嘉会堂刊《墨憨斋批点北宋三遂平妖传》等。未有梓行牌记,难以考察坊肆名称的有《新镌出像批评通俗小说鼓掌绝尘》等,图版所镌皆精丽可观。

          晚明时,苏州率先流行所谓“月光式”版型,图版外方内圆,是对中国古版画版式的一大创新。其形如镜取影,画面虽小,却颇隽秀典雅。金阊叶敬池刊《墨憨斋评点石点头》,即为明末小说版画中月光式插图的代表作品。

          明启、祯间,尚有一批难以考察刊刻地点的小说版画,绘镌亦称上选,如《新编出像赵飞燕昭阳趣史》,有图十四面,明天启元年玩花斋刊本。此书叙东汉时赵飞燕、赵合德姐妹秽乱宫帏事,多淫乱描写,文笔低劣,难以卒读,图版绘刻却极为精丽,晚明版画繁缛细密的风格被发挥得淋漓尽致。视其风格,颇疑为武林、苏州所刊。其他如《新刻按鉴编纂开辟衍绎通俗志传》、《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西游补》、《皇明中兴圣烈传》、《今古奇观》、《剿闯通俗小说》等,绘镌均具才情,都是我国古小说版画中的精品。

          自明万历至明亡,是中国古小说版画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最为发达的时代。中国古版画,古小说版画之所以能够出现这样一个空前绝后的盛况,笔者认为,其原因大致有五:

          1.早期的建安、金陵小说版画,实际上属于民间艺术,是“下里巴人”。晚明时则日趋专业化,成为文化人的案头清赏,成为名副其实的专门艺术。对版刻插图认识上的提高,是促进版画艺苑向更高层次发展的根本保证;

          2.有一批专业画家如陈洪绶、王之衡等,不仅为版画绘制出了高质量的画稿,而且把其各自的绘画风格带进了版画,使版画艺术呈现出百花齐放的繁荣局面;

          3.出现了一支技艺高超的专业刻工队伍,他们与画家通力合作,成为晚明版画艺坛的中坚;

          4.造纸制墨技术的发达,为印制高质量版画,提供了物质上的保证。歙工名满天下,和歙地最出名墨佳纸亦有一定关系;

          5.明季文化政策相对宽松,明政府重视艺术创作,使画家、木刻艺术家的才华得以充分发挥,为晚明版画得以更上层楼,提供了良好的社会保障。

          入清之后,随着社会条件的变化,中国古小说版画创作,逐渐走上了衰微之路,晚明版画的辉煌,从此不复见,这是十分令人惋惜的。

        五、由盛及衰的清代小说版画

          清代版画的成就,远逊于明季,小说版画亦不例外。清廷入关后,为巩固自己的统治,采取了极为专制的文化政策。焚书禁书,不遗余力。文网之苟密,无所不用其极。小说、戏曲等文学类书籍,更动辄被冠以“诲淫诲盗”罪名,屡遭严禁。如清世祖玄烨在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就下谕:“治天下必先正人心,厚风俗。要正人心,厚风俗,必须崇经学。所有小说淫词,应严禁销毁”。“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晚清时辉耀一时的小说版画,必不可免地走上了衰微之路。当然,这并不等于说入清之后,小说版画便一蹶不振。它的衰落,经历了一个相当长时间的,渐消渐亡的过程。

          一般来说,清代小说版画史就其兴衰,可以分为两个阶段。一是清前期,包括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四朝;一是清中晚期,包括嘉庆至清亡。

          清前期小说版画承明余绪,仍显现出欣欣向荣的局面。清顺治、康熙两朝,更不乏佳作。顺治年间刊《西游证道书》、《无声戏小说》、《续金瓶梅后集》,皆题胡念翼绘图。其中《无声戏小说》,图绘奇诡变幻,大有陈洪绶笔意。此本署“萧山蔡思璜镌”。清咸丰时,萧山有名工蔡照初,以镌刻著名画家任渭长绘《列仙酒牌》、《高士传》、《剑侠像传》、《於越先贤像传》而名满天下,蔡思璜是否为其前辈,尚待探讨。《续金瓶梅后集》署“黄顺吉、刘孝先刻”。两人皆为徽版名工。《新编赛花铃小说》,亦署黄顺吉刻。《虬村黄氏宗谱》不载顺吉。周芜先生认为,他大概是出生于苏杭一带的黄氏刻工后人。刘孝先与镌刻过《清夜钟》等书图版的刘启先是何关系,亦待考证。两书图版刀笔匀细,流畅秀劲,即使与晚明徽版相比,亦不遑多让。

          清初盛行的写刻本小说,也有不少附有精美的版刻插图。如《照世杯》、《醒名花》、《闪电窗》、《麟儿报》、《十二楼》等,图皆清丽婉秀。与晚明版画相比,虽略少灵动之气,亦堪称一时之选。

          清统治者以满族人入主中国,为防“夷夏之别”,对《说岳》一类阐扬民族气节的作品,一直采取极为严厉的查禁政策。在这种情况下,顺治时刊《全像武穆精忠传》就显得十分突出。此本版框两栏,上下各一图,绘镌细密,英烈之气袭人。清前期四朝,除此本外,罕见此书镂版。这或者是顺治时大业初定,百废待兴,对坊肆刻书的查禁,尚未顾及所致。

          顺治时消闲居刊《绣像拍案惊奇》,三桂堂刊《警世通言》,也是很值得一提的作品。此两书明代初刊本国内已不存全帙,上述两个本子图版自明刊本传摹,绘镌不若后者精细,且略去了山石几案等精巧的背景饰物。但其毕竟是这两部文学名著国内所存全帙的最早刊本,两书的版画鲜见有人提及。

          清康熙时,书禁渐严,小说类书亦受诛连。从总体上看,其成就和顺治时相比,是差了一些。但就个别而言,仍有一些精美的作品行世。

          《花幔楼批评写图小说生绡剪》,清康熙中叶刊本,清代拟话本小说,署黄子和、叶耀辉刻,皆为徽版名工。《虬村黄氏宗谱》不载子和。他与黄顺吉一样,大约也是生於苏杭一带的黄氏晚辈刻工。除此本外,明崇祯时刊《新镌绣像小说清夜钟》,亦出自其手,所刻刀锋婉转如意,线条清朗流畅,凡细微之处,精雕细镂,更见功力,应属黄氏一族后辈刻工中的佼佼者。

          康熙时梓行的《三国演义》版本较多,绿荫草堂刊本《李卓吾先生批评三国志》,有插图120 页240面,单面方式。傅惜华先生编《中国古典文学版画选集》收图,著录称“残卷,存卷首图一册”,未标明刊刻坊肆。《李笠翁批阅三国志》,亦有图240 幅,绘刻精缜,较之李卓吾评本,似犹有过之。刀笔灵动活脱,尤其描绘战争的场面,气势恢弘,颇为可观。这二个本子,当为清初刊《三国志》诸本版画中绘镌最精的代表作。

          四雪堂是清前期颇为活跃的名肆。所刊《四雪堂重订通俗隋唐演义》,有图100幅,《凡例》题赵同之绘,王祥宇、郑子文刻,是康熙时小说版画的洵洵巨制。该肆另刊有覆明天启本《新刻钟伯敬先生批评封神演义》,图版与天启本同,唯将图题自版面移至版心。刀刻不若明版灵动,但亦可观。

          清雍、乾间小说版画,益显难以为继之势。雍正间所刊小说版画,可述者只有《精订纲鉴廿一史通俗演义》、《二刻醒世恒言》等寥寥数种。与明刊相比,镌刻略显粗简,但构图合法度,人物造型亦具动感。《笔练阁编述五色石》,清代小说集,大约亦刊於雍正时。图版隽秀清丽,堪称雍正时小说版画不可多得的精品。

          清乾隆时,以崇扬“文治”为借口,藉纂修《四库全书》之机,大兴文字狱。小说类书亦难逃其厄。乾隆十八年(1753年)上谕内阁:“近有不肖之徒,并不翻译正传,反将《水浒》、《西游记》等小说翻译,使人阅看,诱以为恶……不可不严行禁止。”(《大清高宗纯皇帝圣训·厚风俗》)此处所说的翻译,是指将汉文小说、戏曲译为满文流通。在乾隆皇帝看来,“似此秽恶之书,非惟无益,而满洲习俗之偷,皆由於此”,简直是诲淫诲盗,伤风败俗,罪无可赦,非“将原版尽行销毁”不可。上有所恶,下亦甚焉,于是就有了乾隆十九年江西按察司衙门的定例:“坊间书肆,止许刊行理学正论,有裨文业诸书。其余琐语淫词,通行严禁,违者重究。”(《定例汇编》卷三)其余地方,则纷起效尤,一时间闹得乌烟瘴气。小说、戏曲等文学版画之大劫,以此为甚。

          不过,无论帝王如何穷凶极恶,卫道大员如何雷厉风行,对小说这种大众最为喜闻乐见的文学形式,也难以斩尽杀绝。如顺治时刊《无声戏》,后被严禁,书肆则易名为《连城璧》继续梓行。这种“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书业游戏,还可举出不少。此外,乾隆之对小说,也并非全禁,不少未干“违碍”的作品仍见梓行。因此,除了大张旗鼓的禁毁外,乾隆时小说版画的衰落,还有以下两个更深刻的原因:

          1.书禁大开,人人自危,文化人为避祸,多孜孜于考据之学,耽于笔墨,游戏丹青的兴趣大减。读书人为“遵从上意”,亦多视小说、戏曲为洪水猛兽,严禁子弟阅看。小说版画不再具有“案头清赏”的意义,对其观赏性、艺术性的要求降低,自然使其难望晚明、清初之项背。

          2.前清诸帝,包括乾隆帝,其实是非常重视图书刊行和版画创作的。清内府设刻书处,由武英殿提调,所刻称“殿本”,图版皆精。一些版画镌刻名家,如朱圭、梅裕凤等,则被罗致内廷,绘刻那些专为帝王歌功颂德的作品,如殿版《南巡盛典》、《万寿盛典》、《西巡盛典》、《皇清职贡图》、《避暑山庄诗图》等,图版富丽精工,皆为巨制。受其影响。民间画家、名工的兴趣,也转向山水、画谱、人物图谱的镌刻。小说版画艺苑失去了专业画家、刻工的支持,沦为坊间的随意之作。这无异于釜底抽薪,其一蹶而不振,势在难免了。

          受晚明及清前期的影响,乾隆时的小说版画,并非一无可观。如翰海楼刊《豆棚闲话》、庆云楼刊《新世鸿勋》,以及《拾珠楼绣像小说鸳鸯鍼》等,明季风格犹存,当然在精细之间,细微之处,已有轩轾之别。

          乾隆时小说版画最值得大书特书的,是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程伟元刊木活字本《红楼梦》所镌插图。此本称“程甲本”,有图24幅,是这部古典文学名著的最早版画。次年,程伟元第二次刊行活字本,选图18幅,称“程乙本”。绘宝玉、史太君、薛宝钗、林黛玉、探春、惜春、尤三姐、袭人、晴雯等像,画面重环境点缀,人物形像鲜明,但刀刻板滞,线条运用平直,缺少灵动活脱的韵味,无论绘刻,皆给人以力不从心的感觉。

          《红楼梦》问世时,已是古小说版画趋於衰落的时期,直至清亡,也没有能与小说自身所具有的艺术感染力相匹配的版画作品问世。在古小说版画史上,不能不说是一大缺遗。

          人物图谱,是清代版画最突出的成就之一。康熙时刊《凌烟阁功臣图》、《无双谱》、《息影轩画谱》,已开其先河。小说版画受其影响,康、雍间所刊小说已多有绣像本梓行。至乾隆时,构图繁复,布景精丽的小说版图日少,绣像本则大增,如《南史演义》、《北史演义》、《说呼全传》、《飞龙传》、《混唐后传》、《悟一子批点西游记》等皆是。所刻大多表情呆板,刀刻涩滞,图绘稚拙,与《无双谱》等人物图谱类书的精雕细镂,实有天壤之别。

          笔者认为,若考察中国古小说版画兴衰,清乾隆时是其由盛及衰的转折点。乾隆时国力强盛,“御用”的农技、游记等类书图版多有佳作。民间所镌山水、人物、画谱类书亦不乏精品。小说版画之不如往昔,可知并非其发展的必然结果,而是统治者文化专制政策使然。以此而言,小说版画的过早衰落,是非常令人惋惜的。

          清乾隆之后,历经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宣统六帝,这是古版画从衰落走向消亡的时期,小说版画的颓势益觉明显。其间绘刻的小说插图,以人物绣像居多,绘镌更见拙劣。这类作品除了作为古小说版画衰败如斯的历史见证之外,已很难称为艺术品,无需多加论列。

          当然,晚清绣像小说版画并非全无是处,亦有数种可称述者。如道光十二年(1832年)刊巾箱本《王希廉评本红楼梦》,前有绣像64幅,镌刻圆润婉秀,在《红楼梦》版画中,尚属差强人意之作。同年广东重刊芥子园藏版巾箱本《镜花缘》。署“四会谢叶梅灵山氏画像”、“顺德麦大鹏搏云子书赞”、“道光十二年岁次壬辰春王新摹”,图绘甚精,历来被藏书家、版画史家视为珍品,为晚清小说绣像的杰出代表,亦是《镜花缘》一书仅有的木刻版画。咸丰七年(1857年)刻《结水浒传》,即《荡寇志》,叙张叔夜等雷部天将下凡,擒斩梁山泊一百单八将事,纯为卫道之作。内容荒诞,无非是作者对王朝末世“民可覆舟”焦虑心态的写照。然卷首冠陈希夷、陈丽卿、康捷等图,则颇精细,是小说绣像中的上品。其他如《六合内外琐言》、《全像后红楼梦》等版画,亦可一观。

          晚清小说版画的最高成就,并非是直接为小说所作的插图,而是就小说内容绘镌的三种木版画集,即:《红楼梦图咏》、《水浒全图》、《三国画像》。

          《红楼梦图咏》,清光绪五年(1879年)浙江杨氏文元堂刊本,图五十幅,前图后赞,赞语多出自当时的翰苑名家,对研究晚清书法,亦有助益。绘图者改琦,字伯蕴,号香白,又号七芗,别号玉壶外史,西域(今新疆)人,久居华亭(今上海松江),“工山水、人物,有声苏、杭间”。(清·张鸣珂《寒松阁谈艺琐录》)所绘形像娟丽,笔姿秀逸,在以《红楼梦》为题材的版画中,最称佳作,但人物造型雷同,个性不鲜明,是此本之不足。

          《水浒全图》,清光绪六年(1880年)广东臧修堂刊本,有图五十四幅,每幅二人,绘梁山一百单八将。卷首刘晚荣序称:“得明杜先生堇为之补图……神妙出罗传之外。予藏之数年爱不释手,因择名手钩摹付梓,以会同好。”图版刀锋顺畅,背景繁复,人物大型,形像鲜明。明崇祯时陈老莲绘《水浒叶子》,仅四十人。本书将一百八人的英风侠气,皆绘写图中,以付剞劂。从这个意义上讲,其功甚伟。杜堇,明代画家,本姓陆,后改姓杜,号柽居、古狂,江苏丹徒人,“成化中举进士不第”。(《明画录》)“画界画楼台最工,严整有法,人物亦白描高手,花卉

      更多 艺术史论
        1
      看花花公子的标准,女人怎样养身材美
        2
      超级女声——审美者缺席的诸众狂欢(作者:史鸿文)
        3
      论《笔法记》的绘画美学思想
        4
      《文学翻译比较美学》书评
        5
      许著:探讨美感的本质
        6
      杨春时:从客体性到主体性到主体间性
        7
      《创意星空》第三期节目预告:传统服装的艺术创造...
        8
      助教眼中的成中英教授(作者:蒋志琴)
        9
      李安源:柏林中国美术展览与中国早期文化输出之梦
        10
      儒家人文精神的美育品格与化育之道(一)
        11
      儒家人文精神的美育品格与化育之道(二)
        12
      儒家人文精神的美育品格与化育之道(三)
        13
      美育不等于艺术教育
        14
      日本和歌的美学特征(作者:邱紫华)
        15
      关于生命美学与实践美学的论争(作者:潘知常)
      保真销售
      王荣松作品
      吕华作品
      刘斐作品
      李文作品2
      李文作品1
      李达作品
      名家点评
      狂草大家—宋开强
      胸有千驷 马化龙腾----画马大师许勇教授评宋开强
      艺林高士 禅境通玄
      当其落笔风雨快 笔所未到气已吞
      砚池云水涌 书画啸长风----中国美协主席刘大为评宋开强
      名家评论张海书法
      字在达情—欧阳中石
      著名学者欧阳中石先生的书房[名人书斋]
      诗意铸书魂 忽故已涉新
      沈鹏的校友情结
      中国现代书坛巨擘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关于黑子和他的毛体书法 王保成
        联盟站点:>>
      1. 拍卖网
      2. 美术家网
      3. 少儿艺术网
      4. 美术高考
      5. 民间艺术
      6. 摄影网
      7. 美术114
      8. 画廊网
      9. 当代艺术网
      10. 书法家网
      11. 紫砂艺术网
      12. 工艺美术家
      13. 建筑家网
      14. 雕塑家网
      15. 版画家网

        中国画廊网 版权所有 Copyright © www.hualangnet.com,All right

       E-mail:fuwu@meishujia.cn    beijing@meishujia.cn    
      会员登录
       通行证   帐号  密码  注册
      缺省图片
      Powered by SiteMagic © UC&Manage
      Processed in 0.091(s)   11 quer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