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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古代戏曲版画考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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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9-09-15 16:58:42

          在中国古版画艺苑中,戏曲版画是最为引人注目的一株奇葩。无论其遗存数量之多,镌刻之精,拟或艺术价值之高,皆胜其它题材版画一筹。但迄今为止,还没有一部差强人意的古戏曲版画作品结集出版。而这些作品散在诸书,查找不易,其中不少本子,已被视为极为珍贵的善本,一般人很难见到。为此,我们特辑录了这部集子,以求再现中国古代戏曲版画的辉煌,并藉此对这份丰富多彩的历史文化财富做一次相对全面、系统的总结,使古版画研究工作者、艺术工作者,得免资料难觅的困扰。在本书行将付梓之际,笔者受编委会同仁的委托,草成这篇文字,就中国古代戏曲版画的渊源流变略述一得之见。其不当之处,尚祈方家斧正。  

        一、元末至明隆庆年间戏曲版画
          所谓古版画,是指将画稿反向雕镌于木板上,通过刷墨覆纸取得的复制品。中国古代的印本书,绝大多数是通过木板雕印的方式制作的,所以书中的插图都是版画,也称木刻画。而这些插图,就构成了中国古版画遗存中的最大部分。戏曲文学情节曲折,曲文重环境渲染,更重视以图配文。实际上,一部戏曲版画史,在相当程度上就是中国古代的戏曲文学插图史。但换一个角度说,这些版画存在的意义绝不仅在于对图书自身品位的提高,也远非“图文并茂”四字考语所能概括。从技法上看,它是通过以刀镂版取得绘画作品复本的独立的艺术形式;从它的艺术成就看,又是可以离书而存在的,具有其自身审美价值的真正艺术品。唯因为如此,它才能在中国,乃至世界古代艺术殿堂中取得一席之地,并自本世纪三十年代以来,成为中国古代版刻史、艺术史中的专门之学。

          雕版印刷术是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之一。从现有文献看,至迟在唐代中、晚期,它就已经得到了较为广泛的应用。现存最古老的、有明确梓行时间刊记的古版画作品,为绘刻于唐咸通九年(868年),发现于敦煌的《金刚经》扉画。此本为卷轴装,扉画绘佛祖释迦牟尼在祗树给孤独园为须菩提长老说法的情景。画面构图饱满,结构严谨,刀刻流畅自然,圆润有力,说明古版画的绘、镌,皆已到达了很高的水平。但在唐及继起的五代、两宋,古版画题材大抵囿于宗教、儒经、工技、农艺、画谱等类书的插图制作,戏曲版画并无片纸只页留存。众所周知,直至元代,戏曲文学才作为一种独立的文学形式出现在文坛上。在此之前,戏曲版画的绘、镌自然无从谈起,戏曲版画也必然是中国古版画史上一个晚出的品类。

          元代是中国古版画史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重要阶段,成就不让两宋且有所进步。但就戏曲版画而言,所遗仍如雪泥鸿爪,难寻难觅。直至1980年,中国书店在一部《通志》的书皮中发现了元末刊本《新编校正西厢记》残卷五面,间有插图一幅半,才使人第一次看到了元刊戏曲版画实物,这也是迄今为止发现的,遗存最古老的戏曲版画。          

          元刊《西厢记》版画为单面方式图。完整保存下来的一幅题“孙飞虎升帐”,另半幅标目无存,画面中部横一带矮墙,崔莺莺漫步墙外,似为“月下听琴”一出的插图。这个本子的发现,在中国古代戏曲版画史上具有重要意义。它不仅填补了元刊戏曲版画的空白,为今人探讨古戏曲版画的源头,提供了新的史证,而且为今人研究早期戏曲版画的版式版型、艺术风格、刀刻技法等各方面的问题,提供了极为珍贵的资料。

          元代,中国戏曲文学空前发展。杂剧在文坛上独领风骚,是大众最为喜闻乐见的文学形式。钟嗣成《录鬼簿》著录元杂剧剧目458种。明人朱权编《太平正音谱》著录525种,有姓名可查的剧作家多达七、八十人。以元代书业之盛,附有版画的戏曲本子,当不仅《西厢记》一种。但由于年湮代远,戏曲作品又不被公、私藏家所重,遗存至今的才如吉光片羽,仅见沧海一粟。因此,想要对元代戏曲版画情况做更深入的考察,尚有待于更多的考古发现。

          明自洪武开国至隆庆(1368-1572年),历时200余年,是中国古版画发展史上相对寂寞的时期,即使曾盛极一时的佛教、儒经等类书的图画雕版,亦远不能望宋、元之项背,戏曲版画所见更恨少。但比起元朝的硕果仅存来,还是丰富得多了。

          1967年,在上海市嘉定县城东公社宣姓墓中,出土了明成化年间(1465-1487年)北京永顺书堂刊刻的南戏戏文《新编刘知远还乡白兔记》,同时出土的还有《新刊全相唐薛仁贵征辽故事》、《新编包龙图断白骨精案》、《新刊全相说唱张文贵传》等说唱词话十种。词话是宋、金时颇为流行的一种说唱艺术,有说有唱,间有词曲,元杂剧就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歌舞剧。所以这批词话本的插图,也可以视为中国古代戏曲版画史的重要组成部分。

          此次出土的本子共十二册,其中除《新编全相说唱花关索出身传》为上图下文外,余皆为整版图,凡八十六幅。其中以刻印于成化七年(1471年)的《新编说唱全相石郎驸马传》、《薛仁贵跨海征辽故事》为最早,梓行于成化十四年(1478年)的《花关索出身传》为晚出,另有数种因无牌记,具体年代难以判断。  

          从艺术风格和表现手法上看,上图下文的《花关索出身传》与著名的早期小说版画,元至治年间建安虞氏刊《全相平话五种》如出一辙,就绘刻精缜而言,亦不让虞氏本。两者一在福建,一在北京,南北版画风格如此相近,是古版画史上很值得注意的现象。其他诸本的绘刻则皆古拙粗陋,人物突出,背景不加修饰,线条粗壮有力,是典型的北方版画风貌。其中《新刊全相包待制出身传》、《新刊全相仁宗认母传》等本,图版中部用云纹等花饰隔开,上下各一图,这是将整版图一分为二进行处理的新手法,清代仍为一些版刻图画所沿用,可见其影响之大。这批版画也是完整保存下来的,现存最早的明刊戏曲作品插图本,其出土受到古版画研究者的极大重视,也就不足为怪了。1973年,上海博物馆将这批本子汇为一函,冠以《明成化说唱词话丛刊》付梓,终于使这批深埋地下数百年的旷世奇珍重见天日,也使世人得睹其本来面目。

          现藏于北京大学图书馆,明弘治十一年(1498年)京师书肆金台岳家刊本《新刊大字魁本全相参订奇妙注释西厢记》,是现知完整保存下来的,历史最久的《西厢记》插图本。此本牌记称:“本坊重写绘图,参订编次,大字魁本,唱与图合,歌唱了然,爽人心意。”另有“重刊印行”字样。即云“重写”、“重刊”,当有更早的刻本为据,惜已佚,使人难以详考其版刻源流。但从牌记中不难看出,当时书坊刻书家对戏曲版画制作的重视。   

          此本分五卷,每卷前冠单面整版图一幅,存“西厢步月”等三图,书内插图皆为上图下文式。每页一图,图以戏文标目为单元分段,一段内或二、三图,或六、七图,图与图之间在画面上前后相连,段与段之间则契合剧情发展,在情节上首尾相接,展开来看,就是一幅“唱与图合”的连环画长卷。图版绘刻粗中有细,刀法活脱而有生气,人物造型生动,配景以典型布置,大致殿阁楼台、庭院书斋、古道长堤;小及一几一案、一石一木、一花一草,选取无不合宜。全书洋洋洒洒150图,把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淋漓尽致地绘写于画面上。从艺术角度看,远胜于成化刊《白兔记》不知凡几,正可看出明代初期戏曲版画的进步和风格的多样化。

          明万历前南方所刊的戏曲版画,以今存日本,明宣德十年(1435年)金陵积善堂刊本《新编金童玉女娇红记》名声最著。此本是现存最早的金陵戏曲版画。明万历时,金陵戏曲版画盛极一时,此本的开辟之功,实不可没。它的形式、版型、艺术风格、刀刻技法等,也有不少地方值得版画史家给予充分注意:

          ——此本有文字86面,配单面方式图86幅,每面配一图,左图右文,正合古人“左图右书”的古义,至于图版之宏富,自不待言。更重要的是,它实际上是对宋、元盛行一时的上图下文式旧版型的大胆变革,把原置版面上部,占版面四分之一左右的图版移至左面,并保留了图与文和的基本形式,从而极大地扩大了版刻插图的表现空间;

          ——此本构图繁复而有变化,绘刻手法古拙,颇具古趣。如果取其与弘治刊《西厢记》相比较,不难发现两者除版式不同外,在人物造型、刀刻运用等方面多有相似之处。说明在当时交通情况并不便利的条件下,南北两京在戏曲版画艺术上是相互影响,有所交流,互为借鉴的。进而言之,拟或这就是早期戏曲版画有代表性的风格之一。

          明隆庆年间(1567-1572年)苏州刊本《西厢记杂录》,冠“莺莺像”二幅,“会真图”一幅,署“何钤刻”,为苏派(也可称“吴派”)戏曲版画的开山之作,也是最早留下刻工姓名的《西厢记》版画。何氏为苏州有名的刻书世家,有姓名可稽考者多达二十余人,但镌刻过版画的仅何钤一人。图版线条运用略显滞重,不过比起早期的建安或金陵版画来,还是细致多了。

          本书图版,有些地方很值得推敲。卷首所冠“莺莺像”,一幅图题“□崔莺莺真”(疑有脱字),署“宋画院待诏陈居中”。陈居中,南宋画家,宁宗嘉泰年间(1201-1204年)任画院待诏,专工人物、番马,描画物态准确自然,形神兼得。此图线条僵硬,人物表情呆板,如果取陈居中传世绢本设色作品《文姬归汉图》、《胡笳十八拍图》相比较,造型之草草几不可同日而语。虽然画史提到陈曾据旧本摹写崔莺莺像,是否是此图,则大可怀疑。明末刊《毛西河论定西厢记》,卷首冠“崔娘遗照”署“宋画院待诏陈居中摹本”、“西河僧开重临”,图像与此本绝然不同。或者两本皆是伪作,亦未可知。

          另一幅为署名唐寅所绘的崔莺莺写真。唐寅(1470-1523年),明代著名画家,与沈周、仇英、文徵明合称“明四家”。他创作的仕女画多为素腕纤手,细目蛾眉,蜂腰如束帛的纤弱形像,在“弱不禁风”中别具一番阿娜多姿的风韵。此本所绘莺莺双手支颐,体态肥胖臃肿,唐人遗风是有了,却与唐寅画法无任何相通之处。如果取唐寅传世名作《秋风执纨扇图》、《孟蜀官妓图》诸绢本、纸本图相比较,在人物造型上更觉迥异。唐寅是明弘治时画家,卒于公元 1523年,去《西厢记杂录》刊行时已近五十年,更使人难以相信此图出自唐寅之手。此图在《西厢记》版画中影响极大,后世刻本多有取其冠于卷首者。这些图像或题“伯虎唐寅”,或题“仿唐六如”,因此,笔者认为应该多说几句。至于《遇艳》一图左上角所题“宋本会真图”云云,则纯属书贾伪托,以沽高价,无需多言。

          除上述诸本外,元末至明隆庆年间所刊戏曲版画,尚有个别本子可见,但就其重要性而言,远较上述为逊,故不再赘言。

        二、明万历时建安派戏曲版画
          明万历(1573-1619年)时期,是中国古版画的黄金时代。是时书坊林立,刻家蜂起,各种题材版画的创制均有佳构,戏曲版画更是后来居上,成为当时版画艺苑中最重要的品类之一。

          明万历版画的最大特点,就在于形成了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大格局。并由于地域的不同,形成了建安、金陵、新安等不同的艺术流派。下文即分节介绍各流派戏曲版画的源流递嬗,以期为错综复杂的明万历戏曲版画格局,理出一个内容全面、脉络清晰的线索。

          福建建安是中国古代著名的书业中心,所刻书称为“建本”。“建本”先后有两个雕印中心,宋、元时书坊多集中于建安,入明后渐衰,邻近的建阳书业大盛。由于两地所刊版画风格无异,故统以“建安派”名之。

          明万历期间,是建安版画最为兴盛发达的时期。书坊主要集中在建阳县的麻沙、崇化两处,尤以崇化为大宗。《嘉靖建阳县志》载:“书市在崇化里,比屋皆鬻书籍。天下客商贩者如织,每月以一、六日集。”版刻之发达,可见一斑。

          建安派戏曲版画的渊源,可以追溯到明万历之前。明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余新安刊南戏《重刊五色潮泉插科增入诗词北曲勾栏荔镜记》,插图嵌入正文,就是一例。明万历时所刻渐多,成为建安派版画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在此也应强调指出,晚明至清初的建安木刻家们,似乎更重视小说版画的制作。仅从存世数量上来看,两者就不可同日而语。建阳赫赫有名的刻书世家余氏,有姓名可稽考的就有余象斗、余仙源、余文龙、余光斗、余季岳等十余人,堂名有双峰堂、三台馆、萃庆堂、勤有堂、克勤斋等。余氏刻书,自宋元到清初垂400余年,所刻小说版画不下数十种,戏曲版画却很难看到。一般而言,余氏之外的建阳其他名肆所刊小说版画,也远较戏曲为多。依笔者愚见,在晚明戏曲版画空前繁荣的的局面中,如果仅就建安派版画而言,戏曲版画的成就是比不上小说版画的。

          建安派戏曲版画最重要的作品,首推明万历初年建阳书林刘龙田乔山堂所刊《重刻元本题评西厢记》。刘龙田,名大易,字龙田。据清道光刊《建阳县志》载,刘“初业儒,弗售。挟箧游洞庭、瞿塘诸胜,喟然叹曰:‘名教中有乐地,吾何多求?’遄归侍庭帏,发藏书读之。”另据民国九年《京兆刘氏贞房宗谱》:刘祖籍陕西,其先祖本为关中望族,为避战乱迁于闽。刘龙田生于明嘉靖三十九年(1560年),卒于天启五年(1625年)。对这位儒生出身的刻书家,今人所能了解的情况,大抵如此。

          《重刻元本题评西厢记》,书两卷,插单面方式图二十幅,双面连式图二幅。图版人物形象突出,背景仅做简单处理。阴刻和阳刻并用,技法表现颇为纯熟,属建安版画中的上上之选。此外,对本书所采用的单面方式或双面连式图,古版画史家多认为是对宋、元盛行的上图下文式旧版型的革新——改狭长的半幅版为整版图,从而为建安派版画另辟一发展天地。明万历元年(1573年),刘龙田另刻有《新镌考正绘图注释古文大全》,图单面方式,与《题评西厢记》的版型正可互相佐证。自郑振铎先生首倡此说,傅惜华、周芜等前辈学人皆以为然,笔者亦曾信而从之。但在近年对建安派版画的考查、研究中,却越来越觉得此论实有值得商榷之处。

          其一:考察宋、元、明初的建安派版画,不难发现上图下文只是书籍插图的普遍形式,而不是唯一形式。如元至元六年(1340年)建安椿庄书院刊类书《纂图增新群书类要事林广记》、元至正年间(约1350年)建安刊《新编连相搜神广记》,图皆为整版;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闽建书林杨涌泉清白堂刊演义小说《新刊大宋演义中兴英烈传》,图双面连式,绘刻粗中有细,颇见功力。这些图都是整版图,所谓刘龙田“革新”云云,似有疑问。

          其二:纵观中国古版画史,唐、宋、元及明前期所刊宗教、儒经、人物图赞、工艺农技等类图书版画,存在有大量整版或连式图。即使戏曲版画的早期遗存,如前举元刊《西厢记》、明成化刊《白兔记》、明宣德刊《娇红记》,皆为整版图;上图下文式除弘治本《西厢记》、嘉靖本《风月锦囊》等寥寥数种外,却很少见。在中国古版画艺苑中,戏曲版画崛起较晚,或许从一开始,它就是以整版插图和上图下文式并存的,并影响到刘龙田刊《西厢记》时对版式的选择。

          基于以上理由,笔者认为刘龙田的贡献,主要在于他在建安戏曲版画的梓行中,首先选择了整版图,为建安派戏曲版画,提供了一个图版形式上可资参考的模式。“革新”一说,多少有些牵强。

          除《重刻元本题评西厢记》外,明万历间建安派戏曲版画比较重要的作品还有:书林杨居寀刊《红梨花记》,图双面连式,绘刻甚精,即使与以纤丽秀劲著称的徽派版画相比,也毫无逊色;刘素明刻《新编孔夫子周游列国大成麒麟记》,图单面方式,刀笔钩斫有力,技艺纯熟。刘素明是万历年间极负盛誉的名工,关于此人的情况,笔者在谈及武林版画时将详加论列,此处不赘。  

          建阳书林所刊刻的戏曲单出选集,从数量看,比整本戏曲作品更多,插图也更精美。其中较著名的有:建阳书林爱日堂刊《鼎雕昆池新调乐府八能奏锦》,图单面方式,蔡正河刻;万历三十年(1602年)书林廷礼刊本《鼎镌时兴滚调歌令玉谷新簧》,图单面方式,刘次泉刻;书林叶志元刊《新刊京板青阳时调词林一枝》,陈聘洲等刻,插图粗中有细,犹见元人遗风。周芜先生《中国古代版画百图》载叶氏为金陵书肆老板,王伯敏先生《中国美术史·版画》称此本刻于建阳。但陈聘洲确为金陵刻工,万历间金陵师俭堂刊《六合同春》、环翠堂乐府本《西厢记》皆出其手。实际上,建阳书肆亦有在金陵开业的,如叶贵在三山街设肆,称“金陵建阳叶氏近山书舍”,又称“金陵三山街建阳近山叶贵”。叶志元很可能也是这种情况。本世纪三十年代,上海中国书店在整理旧籍时,发现了《新锓天下时尚南北徽池雅调》、《新锓天下时尚南北新调尧天乐》二种戏曲选集,皆为建阳书林熊稔寰刊本。图皆单面方式,绘刻极精丽,属建安派戏曲版画的佳构。以上二种由上海中国书店合订影印出版,题名《秋夜月》。

          本世纪八十年代,俄罗斯著名汉学家李福清辗转于欧洲各大图书馆访书,发现了明万历间闽建书林所刊戏曲单出选集三种,皆刊有版画。其中丹麦哥本哈根皇家图书馆二种,即: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书林余绍崖刊《新锲精选古今乐府滚调新词玉树英》;万历年间书林刘龄甫刊《梨园会选古今传奇滚调新词乐府万象新》,二书图皆为单面方式或嵌于文中。另在奥地利国家图书馆发现《精刻汇编新声雅杂乐府大明春》残卷一种,图嵌文中。此本前缺,编选者及刊行者均佚。但据其版刻风格看,当属建本无疑。这三个本子的发现,使建安刊戏曲版画遗存更为丰富,在中国戏曲史、古版画史上,都有重要意义。经查,此三种皆为国内久佚,世无二本的孤本,流传域外,殊为可惜。幸上海古籍出版社将其合订,冠以《海外孤本晚明戏剧选集三种》总名出版,可稍补难见原佚的遗憾。

          明万历间建版戏曲版画遗存,还有一些未刊明出版坊肆的本子。如巾箱本《赛征歌集》,图单面方式,线条运用虽略显滞重,人物形象却颇生动。《听秋轩精选万锦娇丽》存单面方式图三幅,绘刻尚为精当。类似的本子还有,在此就不一一列举了。建安派版画的风格,以古朴稚拙而闻名,人物造型简略,多采用阴刻与阳刻相结合的手法,线条粗犷而有力度,层次简明清楚。这些特点,在建本小说及所谓“纂图互注”的儒学读本版刻插图中有充分的体现。但在存世的建安戏曲版画中,除刘龙田刊《重刻元本题评西厢记》淋漓尽致地发挥了上述特色外,他本绘刻则显得细致得多。这一方面标志着建安派戏曲版画的不断进步,另一方面也表明了自徽派崛起之后,其繁褥细密作风对建安派版画的浸润和影响。

          明万历期间,是闽建书业最为发达的时期。但历来论书本优劣,对建本评价颇多贬词。明大学问家胡应麟在《少室山房笔丛》中就说:“余所见当今刻书,苏、常为上,金陵次之,杭又次之。近湖刻、歙刻骤精,遂与苏、常争价,蜀本最恶。”谢肇淛则直斥:“闽建阳有书坊,出书最多,而纸版俱滥恶。”总体而言,建本的戏曲版画,无论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皆难与金陵、新安、乃至武林、苏州、吴兴戏曲版画相媲美。但也正因为其“出书最多”,而且价格低廉,从而为建阳版画的传播,提供了有利条件。其所刊戏曲版画,对后世或其他地域的版画创作,在不少方面都产生了较为深远的影响,使其在古代戏曲版画史上,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置。

        三、明万历时的金陵戏曲版画
          金陵自古为江南重镇,三国时的吴;南北朝时的东晋、宋、齐、梁、陈;五代十国时的南唐;明洪武、建文及永乐前期,皆建都于此,使之成为人文荟萃,经济繁荣的大都市。明万历时,金陵书业达于极盛,现今有牌记可考的就不下五、六十家。三山街和太学前,则成为书坊辏集之地。

          自明宣德十年刊《新编金童玉女娇红记》,首开金陵派戏曲版画的先河,至万历时则进入最为兴盛发达的时期。一些赫赫有名的书肆,如唐氏富春堂、世德堂、文林阁、广庆堂;陈氏的继志斋;汪氏的环翠堂,都镌刻了大量的戏曲版画。

          富春堂主人名唐富春,字对溪,所刻戏曲版画最多。查《中国古籍善本书目》,遗存至今的不下三、四十种,且多附有大量版刻插图。如《玉玦记》图三十一幅,《何文秀玉钗记》图三十八幅,真正做到了图文并茂。其他如《灌园记》、《绨袍记》、《紫箫记》、《拜月亭记》、《南调西厢记》、《白兔记》等,也都是版画史上极负盛名的插图本。

          富春堂所刻的戏曲版画,很明显地接受了建安派的影响,并有所创新。如其代表作之一的《出像音注花栏南调西厢记》,不仅艺术风格与刘龙田《重刻元本题评西厢记》多有雷同之处,即使刀刻运用,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在版式上与刘氏相比,则去掉了左右所嵌联语,使画面有所扩展。

          在艺术风格上,富春堂版画多以大型人物为主,一般来说,人高超过画面三分之二强。人物动作有强烈的舞台演出意味。用笔粗壮,刀刻放纵,喜用黑底阴刻来描绘冠帽、山石、发髻、衣缘等背景和装饰,黑白分明,情趣浑厚,使人观后如饮纯酒,酣而不醉。此外,尚值得一提的是,说富春堂版画作风粗犷、直率,只是一般而言,其传世作品中的《镌新编全像三桂联芳记》,就刻得很精致,这说明富春堂也在不断汲取各家之长来完善自己。

          金陵唐氏世德堂,是在大约明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前后,由富春堂分立出来的名肆。刊属题记常称“金陵唐绣谷世德堂”、“绣谷唐氏世德堂”。《新刻重订出像附释标注琵琶记》署唐晟刊,或即为世德堂主人。刊有戏曲版画《玉合记》、《千金记》等多种,风格与富春堂大同小异。

          唐锦池文林阁、唐振吾广庆堂,所刊戏曲版画数量亦多,风格已与富春堂、世德堂大异,而呈现出工丽、细致的作风。多采用双面连式大版图,重背景描绘,更类徽版。

          陈大来的继志斋,是十六世纪初叶蜚声金陵的著名书坊,刻有《红蕖记》、《红拂记》、《双鱼记》、《锦笺记》等戏曲版画多种,多采用单面方式或双面连式图,绘镌较文林阁、广庆堂更为婉秀,建版及富春堂、世德堂那种利用大片墨版作为近景衬托的手法已不再见。重背景描绘,后期所刻人物位置已不过于突出,整体布置澹静娴雅,与徽版较为接近。实际上,徽州的艺术家已直接参与继志斋的版画绘刻,如《古本荆钗记》,出自安徽画家吴左千之手;《重校十无端巧合红蕖记》,题署“新安何龙画”,“宛陵刘大德刻”,都是很好的例子。尤为值得一提的是,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继志斋刊《新镌古今大雅北宫词记》,图仅双面连式一幅,绘刻绵密清丽,给人以细腻缠绵而又清纯典雅的美感,堪称是金陵存世戏曲古版画中的第一杰作。

          明万历间金陵戏曲版画绘镌最为精美,成就最高的,当推汪廷讷环翠堂所刊诸本。汪氏为安徽休宁人,本为徽郡巨富,寄寓金陵,刻书以自娱。其本人也是出色当行的戏曲作家,自编《义烈记》、《彩舟记》、《狮吼记》等传奇,并《西厢记》等传世名篇,汇为《环翠堂乐府》。书中插图多采双面连式,著名画家汪耕,钱贡为之绘稿,徽版名手操刀,画面富丽堂皇,纤细入微,图版空白处,或以细密的图案花纹相补充,成为环翠堂版画的一大特色,刀刻繁简适宜,纤不伤雅,更显示出非凡的功力。更重要的是,汪氏所刊对徽派风格的传播和普及,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使金陵派版画加快了由粗豪至精丽的转变。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金陵戏曲版画的成就,远非建安所能比。如果说明万历时建安戏曲版画形式尚比较单一,表现手法也少变化的话,金陵戏曲版画则呈现出百花齐放、群芳竞艳的大繁荣局面。各种版式、各个流派艺术风格的作品,都可以在戏曲版画中找到。取各派长处为己用,融会贯通,又保持自身的特色,就是金陵戏曲版画取得骄人成就的原因。可以这样说,在明万历金陵版画艺苑中,戏曲版画是名副其实的,最为绚丽多彩的一枝。

        四、明万历时的徽派戏曲版画
          徽派版画源于徽州(今安徽歙县)。此地吴名新都,晋名新安,隋为歙州,宋以后称徽州府。故徽派版画,亦被称为新安派。徽州自古以来就是制纸业、制墨业的中心,刻工们利用当地盛产的柘乐树,在大量刻制墨模的同时,精研镌刻技艺,为徽派木版画水平的提高,打下了深厚的基础。明刊《程氏墨苑》等四大墨谱,皆刻于徽州。所谓版画,在一定意义上,就是将墨模图案“移植”于木版上,说明刻制墨模和雕镌木版在技艺上是相通的。

          徽州版画较建安、金陵晚出,大抵始于明成化、天顺年间。宁耕读书堂所刊《天原发微》、歙西槐濒程孟刊本《黄山图经》、以及著名的大型版画《武威石氏忠良报功图》、《胡氏忠良报功图》等,皆刻于此一期间。但徽州木刻真正成为一个艺术流派,则在明万历初年,至万历中达于极盛,启、祯间愈见辉煌,至清中叶始衰,前后达400余年。

          提起徽派版画,首先要提及的就是歙县虬村(也称“虬川”)黄氏刻工。据清道光年间刊《重修虬川黄氏宗谱》,自明正统至清道光间,黄氏族人中有四百余人操剞劂之业。他们子孙世业,父子相传,兄弟相接,其中不少人都是享誉当时、流芳后世的名工圣手。郑振铎先生在《中国版画史图录》一书前言中说:“时人有刻,必求歙工。而黄氏父子昆仲,尤为其中之俊。”明万历间徽派版画的崛起,实际上就是以黄氏刻工的勃兴为其主将、为其标志的。而万历、启、祯间的黄氏刻工,又把最大兴趣和精力,投入到戏曲版画的创作中,使戏曲版画成为徽派版画史上成就最高、数量最多、也最具有代表性的品类之一。

          明万历十年(1582年),黄链、黄钫刻《目连救母劝善戏文》,首开徽派戏曲版画先河。关于此本插图在中国古版画史,徽派版画史上的价值和意义,前人论述颇多,笔者也想借此文多说几句。

          《目连救母劝善戏文》共三卷一百出,有图版五十七幅,单面方式、双面或多面连式不一。图版绘刻质朴无华,线条粗犷有力,构图生动活泼,富于变化,艺术上是颇成功的。郑振铎先生在《中国古代木刻画史略》一文中提及此本,称其为徽派版画艺术风格的分水岭。认为自此之后,徽版渐脱粗简而趋于工丽纤巧。并判断说,黄铤是“歙工有闻于世的第一人。”周芜先生在《中国古版画百图》一书中大抵也执此说。但笔者认为此说很值得商榷。

          前已述及,徽派版画的兴起与刻制墨模有关。墨模一般刻制较精,以阳刻为主。因此,徽派版画一开始走的就是较为工细的路子,前面提到的《黄山图经》等诸本,这个特征就很明显。郑振铎先生所谈的“分水岭”,似乎有些牵强了。王伯敏先生主编《中国美术通史》提到明嘉靖间黄氏诸名工刻《筹海图编》,称其“已具有后来徽派版画比较工丽的特点”,并进而论证:“现在似可证明刻于万历十年的《目连戏文》,只是一种偶然的风格,可能与受建安派影响有关。”比郑氏所言进了一步。但《筹海图编》的图版,也不见得比成化、天顺间诸本精细多少。故笔者认为,晚明尤其是启、祯间以繁缛纤丽为代表的徽派作风,实际上是徽派版画顺理成章、一脉相承的必然发展结果。如果一定要为它找一个“分水岭”,或由粗转精的标志,反是多此一举了。至于《目连救母劝善戏文》的粗豪作风与其说是受建版影响较大,还不如说是受金陵派早期版画浸润更多。它线条的活泼简劲,利用大片墨板,阳线与阴线交相运用的技巧,更多的似来自金陵富春堂与世德堂所刊诸本——当然与建版亦有近似之处。这种风格在徽派中的出现,应如王伯敏先生所说,是徽派艺术家们勇于接受他派技巧的一次实践,带有一定的偶然性,不必过多加以渲染。至于黄铤并非“歙工名闻于世的第一人”,因所见早期徽派版画著名刻工中,早于黄铤的不下十余人,无需再加论列。当然,如果仅从《目连救母劝善戏文》为徽派戏曲版画的开山之作而言,它的梓行还是有重大意义的。

          明万历中期至天启、崇祯,是虬村黄氏名工如日中天的鼎盛时期,在此期间,他们雕镌了大量版画,在中国古版画史上,绘写出了最为璀璨夺目的篇章。

          明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徽州书肆玩虎轩汪云鹏刊《元本出相琵琶记》,图双面连式,黄一楷、黄一凤刻。图版格调清新,繁简得中,绘人写事图景抒情,无不已臻化境,是徽派版画史上最负盛名的杰作之一。镌手黄一楷为黄氏名工中的佼佼者,刀笔细腻圆润与劲挺流利兼得,此本则堪称是他的代表作之一。此外,玩虎轩尚刊有《元本出相北西厢记》,是和《琵琶记》难分轩轾的版画名作。此本亦双面连式,汪耕绘,黄鏻、黄应岳刻。图版凝丽明净,极富巧思。汪耕,字于田,歙县人,是一位多产的版画艺术家,画风富丽堂皇,地面、窗棂多用装饰性界格辅满,显得极有特色,极有韵味。《新镌女贞观重会玉簪记》,明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徽州书肆观化轩刊本。黄鏻刻。黄鏻,字近阳,子黄桂芳等三人,皆为徽版名手。图刻澹静娴雅,动静得宜,颇具观赏性。

          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浣月轩刊《新镌蓝桥玉杵记》,署汪樵云绘,未署镌刻人,也是一个值得一提的徽州本地刻本。剧共三十六出,配图三十六幅,皆双面连式。前序称“本传逐出绘像,以便照扮冠服。”可见戏曲版画的功用,并不仅仅在于从审美角度,来提高图书的艺术欣赏价值,同时也是梨园搬演的图释指南。这样就更易理解不少早期的戏曲版画,在人物造型上为什么宛若舞台演出的写真,身段、动作无不毕肖了。书肆老板们对戏曲本子插图的重视,总起来看超过其他题材版画的创制,这当也是原因之一。

          前已述及,徽派版画自其肇始之初,走的就是较为工细的路子。至明万历中期,则已形成繁缛细密、工致纤丽的典型范式。郑振铎先生在《中国古木刻画史略》一文中,评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草玄居刊,黄玉林刻图本《仙媛记事》时说:“由粗豪变为秀隽,由古朴变为健美,由质直变为婉约。”秀隽、健美、婉约六字,用得绝妙。这既是对虬村黄氏作品,也是对徽派版画艺术风格的概括和总结。

          更为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徽州刻工人才济济,名工辈出。徽州弹丸之地,很难展其骥足。故徽派圣手,多有流寓于武林、苏州、吴兴等书业集中之地,以求更大的发展。他们是真正的艺术使者,正是由于他们,徽派的艺术风格,才如时雨甘霖,普降各地,并为各地刻工所接受,建安的质朴,金陵的雄劲则趋于衰微。晚明的版画艺苑,实际上成了徽派的大一统。因此,在谈到“徽派”这一概念时,一般包括两层含义:一是指徽州本土刊刻的版画;二是指徽派艺术风格的作品,而不论是否刻于徽州本土。不过,这绝不等于说,明万历中叶之后的其他地区版画,都成了徽派的附庸和衍生物。所谓徽派的大一统,指的仅仅是纤丽、工丽的艺术作风的普及。其他地区所刻版画,无论在构图、刀刻技法的运用,以及版式版型的创新上,仍具有鲜明的地方特色。如果说它们是徽派,也是在艺术上升华了的,或者说进行了一定改造的徽派,即使视其为相对独立的古版画艺术流派,如武林派、吴兴派,也无不可。

          换一个角度来研讨,笔者认为,与其简单地按地域把古版画分为建安派、金陵派、徽派三大流派(尽管本文仍约定俗成地依此线索来叙述),还不如根据作品所表现的不同艺术特征,分为质朴派、雄劲派、婉约派。实际情况是,建安版画、金陵版画也有较为工丽的作品;徽派中也有较为简朴的风格,本不好按地域一概而言。按艺术特征分,则有更大的概括性。

          除黄氏刻工外,徽州一地他姓中,也涌现出一批赫赫有名的木刻能手,如洪国良、刘君裕、刘大德、谢茂阳、汪成甫、刘杲卿、郑圣卿、郭卓然等,都是能与黄氏刻工并耀争辉的卓然大家,他们对中国版画史、中国戏曲版画史的贡献,同样是巨大的。但他们也和相当一部分黄氏名工一样,流寓各地。对这些刊刻于徽州之外的作品,本文将依其梓行地归属并论列,此处就不多说了。

        五、明万历时的武林、吴兴、苏州戏曲版画
          明万历时的书业中心,除建安、金陵、徽州外,尚有武林、吴兴、苏州。

          武林版画亦即杭州版画,因杭州背靠武林山而得名。武林雕镌版画,可以追溯到五代十国时的吴越,至明万历则达于极盛,而尤以戏曲版画为大宗。黄氏名工中,以寄寓武林者为最多,从而成为武林版画艺苑最重要的支拄。以下即举其要者,略述于下,以彰其盛。

          ——明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起凤馆刊本《王李合评北西厢记》,图二十一幅,黄一楷、黄一彬刻,汪耕绘。画面富丽堂皇,背景繁复,窗格地面都作界画图案,钩勒精细,描摹工致,人物形象皆玉立修长,是汪耕作品人物造型的典型特点,刀刻一丝不苟,为《西厢记》版画中最脍炙人口的名作之一。另起凤馆本《王李合评南琵琶记》,版刻风格与此本同,亦出自黄一楷之手。

          ——明万历四十年前后(约1612年)刊本《精选点版昆调十部集乐府先春》,黄应光刻。卷首冠双面连式图八幅。是明刊戏曲版画中较有特色的作品之一,人物皆宽衣博带,峨冠高髻,大有盛唐遗风。刀刻圆润灵动,是黄应光早期作品中的代表作。明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香雪居刊本《校注古本西厢记》,亦为黄应光刻。风格遒劲,刀刻极富变化,如“伤离”一图,用纯熟的涩刀技法,使远山近景的层次极为分明。其他如武林著名书坊容与堂刊李卓吾评《玉合记》、《琵琶记》诸本,皆出自黄应光之手。

          ——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武林刊本《青楼韵语》,双面连式图二十幅,黄一彬、黄桂芳、黄端甫等刻,张梦征绘图。本书以所谓“嫖经”为纲,庸俗猥亵,殊不足取。正文录历代名妓诗、词、曲作品,尚有一定文学价值。绘图者张梦征,名锡兰,是一位极为出色的版画作手。郑应台序称:“梦征少年,胸次何似,所以晋、唐、宋、元师法无不具;山形水性,禾态乔枝,人群物类无不该。淋漓笔下,绝于古而尚于今也。”《凡例》又称:“图像仿龙眠松雪诸家,岂云遽工?然刻本多谬称仿笔,以诬古人,不佞所不取也。”可见张梦征对版画稿本的创作,是作为一项严肃认真的艺术活动来看待的。

          刻工黄一彬,是黄一楷的兄弟辈,生于万历十四年(1586年)。《虬川黄氏宗谱》不载端甫,其当是迁居杭州的黄氏族人后代。《青楼韵语》所录,多香艳幽怨之词,画面撷句设景,对主人公的离愁别绪,伤春悲秋之情,刻写无不入微,游刃之间,生动婉丽,意境缠绵幽远,即使在黄氏刻工纵横版画艺苑的黄金时代,类似的作品也是不多见的。黄一彬尚与黄一楷合刻过起凤馆《王李合评北西厢记》、《王李合评南琵琶记》;容与堂本《李卓吾先生批评浣纱记》;与黄一凤、黄德修、黄一楷、黄庭芳等合刻《顾曲斋元人杂剧选》等戏曲版画。

          ——明万历四十五年(1617年)七峰草堂刊本《原本牡丹亭记》,单面方式图四十幅,署名刻工有鸣歧(黄一凤)、端甫、吉甫、翔甫、应淳等。刀刻纤丽而流畅自然,是《牡丹亭》版画中影响较大的本子。明末槐德堂本、清初冰丝馆本、清晖阁本,图皆从此本出。本书收有明万历年间朱氏玉海堂刊本《牡丹亭还魂记》,图亦与此本同。两者孰为这套版画的祖本,尚待考证。

          ——明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臧氏博古堂刊《元人百种曲》,凡一百卷,单面方式图一百幅,未见有刻工姓名刊署。另台湾藏有此书别本,题黄应光、黄礼卿、黄端甫等刻图。郑振铎先生以为此本为原刊,笔者未见,不敢妄断。不论臧氏本是否原刊,就本书图版之宏富,绘刻之精丽而言,都堪称中国古代戏曲版画中的瑰宝。

          以上所列,还仅是黄氏名工在武林所刻戏曲版画中的卓然大者,其他尚有明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张琦校刊本《吴骚集》,黄应光、黄端甫刻;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刊本《吴骚二集》,虽未见镌刻人刊署,似亦非黄氏刻工莫办;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王骥德方诸馆刊本《徐文长改本昆仑奴杂剧》;容与堂刊、黄应光刻《李卓吾先生批评金印记》等诸本。

          寄寓杭州的徽版他姓名工,也有许多精彩的戏曲版画传世。如武林容与堂刊本《李卓吾批评幽闺记》,双面连式图二十幅,谢茂阳刻。画面情景交融,而又能契合曲词文意,艺术感染力极强。容与堂刊《李卓吾先生批评红拂记》,图双面连式,姜体乾刻。刀法疏朗寥阔,苍劲而又不失圆润,粗细兼得,生趣盎然,于黄氏刻工所奠定的纤劲婉丽风格中,另辟一畦径。这些本子,都是可以说与黄氏名工所刊难分轩轾的珍品。

          另一位寄寓武林,值得大书特书的木刻艺术家是刘素明,他创作的木刻插图中常见刊署“素明笔”,可见他不仅是雕版名手,也是擅绘事的丹青大家,这样两者皆能的木刻家,在中国古版画史上是不多见的。关于这位大家的籍贯,版画史家多有歧议,有人说他是建版名工,有人说他是金陵巨匠。郑振铎先生在《中国古木刻画史略》中则认为:“他是武林人,是杭州本地的木刻家里唯一留下显赫的姓氏来的人。”并认为另一名工刘次泉或是素明的同族,或是素明的别名。此论一出,影响甚大,史论家多宗之。惜先生首倡此说,并未言明所据为何;而笔者认为,此说尚有值得商榷之处。笔者在《中国古小说版画史略》(载《古本小说版画图录》,线装书局,1996版)中,曾论及此问题。撰写本文时,对这一问题再加推敲,以为仍有几句话要说。

          在晚明的版刻艺术家中,刘素明是活动地域最为广阔的一个,足迹遍于当时各书业中心。或者正因为如此,又缺乏详明史料记载,他的籍贯才成为众说纷纭的问题。好在他是一位多产的木刻家,把他的作品略加排列,不难掌握他的活动脉络,这对研究他的籍贯是很有帮助的。

          刘素明的早期作品,如吴观明刊本《李卓吾先生批评三国志》,署“书林刘素明全刻像”;《新编孔夫子周游列国大成麒麟记》,署“素明刻像”,皆刻于建安。明万历中晚期,则在武林与刘次泉合刻萧腾鸿师俭堂本《鼎镌红佛记》、《鼎镌琵琶记》、《鼎镌玉簪记》、《鼎镌绣襦记》、《鼎镌幽闺记》;另郑振铎先生认为,《玉茗堂批评异梦记》似乎为素明刀笔,亦是武林刊本。这些本子绘刻精丽,与建本《三国志》等书的较为质朴的风格已大不同。至天启、崇祯时,在金陵刊兼善堂本《警世通言》,单面方式图十八幅,朱墨套印本《硃订琵琶记》,单面方式图二十幅。在苏州刊吴县天许斋本《全像古今小说》,单面方式图八十幅,以及存诚堂本《新刻魏仲雪批点西厢记》等。天启七年(1627年)在建安刊邓志谟撰《新刻洒洒篇》插图。另有《王季重先生批点牡丹亭》,图双面连式,题 “著坛藏板”,刻于武林。及《有图山海经》等不明梓行地的图版多种。

          从以上所列不难看出,刘素明操剞劂之业,实始于建阳,并终于建阳,而他的艺术生涯的鼎盛期,则是在武林、金陵、苏州度过的。明天启、崇祯时,建阳书业渐衰,他才不得不到他处求发展,故笔者认为,他实在是建安版画的巨匠,是建安版画很少留下显赫姓氏的名工圣手之一。至于刘次泉其人,明隆庆五年(1571年)刻建阳书林昌远堂本《五显灵官大帝华光天王传》,万历年间刻建阳杨春荣焕文堂刊本《新镌全像南海观世音菩萨出身传》,两书皆上图下文式,纯属建版风格,至武林镌《鼎镌琵琶记》等,则是后来的事了。风格上的变异,正说明他在接受徽派及武林版画的浸润后,在艺术造诣上的升华。因此,笔者认为从其活动情况看,他与刘素明不可能是一人,次泉当然也不可能是素明的别署,他或者与刘素明同族,也应是建阳名手,而绝非武林人。

          应该强调指出的是,武林戏曲版画,虽然在表现手法上走的是徽派绵密婉丽的路子,但在构图上却很有自己的特色。杭州风光甲天下,武林版画取本地佳山秀水入图,一般来说非常重视配景的描绘,设景布图重视对场景的烘托,从审美角度来讲,更具有欣赏价值。因此,它并不是徽派的简单模仿,而是对徽派版刻艺术的超越和升华。无论是寄寓武林的徽州名手,还是刘素明、刘次泉这样的建版巨匠,都在武林地理环境的浸润下,创作出了更为精丽完美的作品。比如《顾曲斋元人杂剧选》、《青楼韵语》等诸多本子,所刻人物俊秀,景色绮丽,构图别致,皆为黄门子侄辈所刻,已具有鲜明的地方风格。如果从表现技法上说这些作品是徽派,亦无不可;但若从艺术风格来看,就是武林派或称浙派。那种传统上的,简单地把古版画分为建安、金陵、徽州三大流派,认为武林(也包括下文要论及的吴兴、苏州版画)只不过是徽派流裔的分法,似难以概括古版画艺苑的格局,也不能充分体现出武林版画的艺术价值和独立的地方特色。此外,尚值一提的是,浙江除武林外,其他一些地区也有精美的戏曲版画遗存。如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海昌陈与郊刊《灵宝刀》、《鹦鹉洲》、《樱桃梦》、《麒麟坠》,总题《任诞轩痴符四种曲》。其中《樱桃梦》刊记题“万历丙辰修玄之季海昌陈氏绘像铁板”,其中“铁板”二字颇值得玩味。如果真是以铁制版,那就不是木版画,而是金属版画了。中国自商周时就在青铜器等金属器皿上浇铸图案,精细可观,陈氏制出“绘像铁板”,亦属可能。附带说一句,武林戏曲版画中,还有大量无镌绘人题记,梓行坊肆难以考查的本子,刻印多属上乘,也是武林版画的重要组成部分。

          明万历时,苏州的戏曲版画已崭露头角,并有不俗的成就。苏州刊刻戏曲版画历史悠久,自明隆庆三年何钤刻《西厢记杂录》为其先奏,其后有一段相当长的沉寂时期,直至三十年后的明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顾正谊撰、绘散曲别集《笔花楼新声》,才为苏州戏曲版画揭开了新的一页。

          顾正谊,字仲方,号亭林,是万历时华亭派画家的领袖。《笔花楼新声》图为单面方式,所绘精致典雅,背景繁复,刻写亦精。著名画家为版画绘制画稿,顾正谊算是较早的一位,从一个侧面反映了版画在艺术家心目中地位的提高。

          万历年间苏州所刊其他戏曲版画,尚有万历三十年何璧校刊本《北西厢记》,图双面连式,用笔疏阔而气韵自在,人物造型亦颇生动。万历四十四年古吴章镛刊《吴歈翠雅》,双面连式图十六幅,刻写极为精细,即使与《青楼韵语》等版画名作相比,亦不遑多让。万历年间苏州另刊有《西厢记考》,双面连式图二十幅,卷首冠唐寅绘莺莺像一幅,莺莺双手支颐,端庄凝静,极具大家闺秀风范。首图署“夏缘宗镌”。图版与黄应光刻图本《重刻订正元本批点画意西厢记》(别题《徐文长先生批评西厢记》)同。但镌刻细密纤巧,虽是摹刻之作,亦属上乘。

          明万历时,苏州戏曲版画所刻尚少。但其从一开始,就显示出深厚的发展基础,为启、祯年间苏州戏曲版画的大发展,开辟出了广阔的道路。

        六、明泰昌、天启、崇祯时的戏曲版画
          万历之后的泰昌、天启、崇祯三朝,戏曲版画艺苑仍呈现出方兴未艾的大繁荣局面。不过,这只是一概而言,就个别地域来说,则有兴有衰,发展很不平衡。

          明万历晚期,建阳版画已呈颓势,至启、祯时,更如强弩之末。这或者和武林、苏州等地书业大兴,建版书无论刻、印,还是纸、墨选用皆略逊一筹,从而失去了市场竞争力有关。至于戏曲版画,大致只有邓志谟编撰《新刻洒洒篇》,以及《风月争奇》、《花鸟争奇》、《山水争奇》、《童婉争奇》、《梅雪争奇》、《蔬果争奇》、《茶酒争奇》(合称《七种争奇》)诸本的插图。

          《七种争奇》及《新刻洒洒篇》都属于杂纂类的书籍。汇录有关的传奇、曲本、韵语等各种文体作品为一编,体例芜杂。邓氏自著诸作,文笔尤见拙劣,在文学史上没有多大价值。但其中几个本子的插图,绘刻皆精,价值已大大超过作品本身。崇祯十五年(1642年)举人朱一是读《七种争奇》,书跋:“今之雕印,佳本如云,不胜其观,诚为书斋添香、茶肆添闲。佳人出游,手捧绣像,于舟车中如拱壁;医人有术,检阅篇章,索图以示病家。凡此诸百事,正雕工得剞劂之力。万载积德,岂逊于圣贤之传道授经也。”这既是对《七种争奇》插图,也是对中国古代版画艺术的绝高评价。把版画的作用、价值和圣贤立言相提并论,朱一是为第一人。

          《七种争奇》版画罕见古版画结集类图书介绍。郑振铎先生在《中国古代木刻画选集》中收《蔬果争奇》图一幅,并藉此评论说,《七种争奇》“所附插图不少,刀法简捷,有粗枝大叶之感,大类金陵派初期的作品”,似乎是以偏带全了。其实即使《蔬果争奇》中的版画,绘写也远较金陵初期版画精致,二者很难做同日语。

          启、祯年间的金陵戏曲版画,所遗不多,但其中不乏精品。天启年间(1621-1627年)刊本《槃迈硕人定本西厢记》,前冠莺莺像一幅,双面连式图十四幅,署名画家有魏之璜、刘素明、吴彬、钱贡、董其昌等十余人,其中或有伪托,但它是当时画坛名手通力合作的结晶,则无疑问。观其刀笔,似应为刘素明所镌刻。画面简洁疏朗,典雅清劲,描绘意境尤佳。刘素明天启年间在金陵镌刻的戏曲版画,尚有《硃订西厢记》、《硃订琵琶记》,卷首各冠图二十幅,二书皆为朱墨套印,书中评点用朱色,图版绘刻精雅绝伦,已臻化境,是这两部戏曲名作版画中具有典范意义的作品。

          明天启历时仅七年,查刘素明在此期间所镌版画,多完成于金陵,这或者就是某些论者指其为金陵名工的原由。前已述及,刘素明是一位活动地域极广的艺术家,不能根据他在某一时期主要在某地操剞劂之业来判断他的籍贯。   

          明崇祯年间的金陵戏曲版画,较著名的有汇锦堂本《三名家合评北西厢记原本》,为汤若士、李卓吾、徐文长的合评本。图月光式,绘刻精致隽秀,但图版明显袭自山阴延阁李氏刊《北西厢记》,无论绘镌,皆逊该书远甚。德聚堂刊《小青娘风流院传奇》,刀笔纵横,精细中见雄浑,犹有金陵派早期戏曲版画的遗风。但总起来看,和万历时期的全面鼎盛相比,已是江河日下了,不仅数量有所减少,佳作也不多.

          明启、祯年间的武林戏曲版画,则继承了万历时大发展的趋势,仍处于如日中天的兴盛期,无论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取得了丝毫不逊色于万历时的辉煌成就。

          启、祯时的武林戏曲版画,大多仍由徽派名工包办,很好地继承了明万历时繁复工细、刚柔相济的特点。不少作品,都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明天启四年(1624年)武林刊本《彩笔情词》,汇录元人套数小令,皆文人情辞,故名。此书有图十二幅,编者张栩所撰叙称:“图画俱系名笔仿古,细摩辞意,数日始成一幅。后觅良工,精密雕缕,神情绵邈,景物灿彰。”可见本书的编辑者,对这套版画作品也是颇为推许的。图版由黄君倩操刀笔,山光水色,云气雾霭,水纹衣袂皆具动感;情景交融,浓淡远近,皆具匠心。同年武林版戏曲选集(或疑为苏州版)《新镌出相点板北调万壑清音》选负薪、歌风、北西厢、红梨、千金、还魂等记,黄光宇镌刻,构图精简,疏略得当,至于刀法之灵动流畅,更显大家风范。明天启七年(1627年)武林刊《挑灯剧》、《碧沙剧》,萧山来集之撰。刀刻绵密,风致婉约,也是很出色的作品。另天启三年(1623年)刘素明刻图本《王季重评点牡丹亭》,图版似袭自万历时武林朱氏玉海堂本,唯把单面图改为双面图。刘素明镌刻,刀刻精细,不逊原刊。

          明崇祯时的武林戏曲版画,佳作更多。不少名声卓著的大画家,也精心为版画绘制画稿。如崇祯十三年(公元1640年)刊《李卓吾先生批评西厢记真本》,陈洪绶、孙鼎、魏先、陆玺、高尚有、任世沛等绘图,都是享誉一时的丹青圣手。所绘重视揭示人物心理活动,幅幅都是表情达意的佳构。崇祯十二年(1639年)刊本《张深之正北西厢记秘本》,亦为陈洪绶绘图,崔莺莺像一幅,图五幅。在构图设计上极具巧思,皆为匠心独运,不落俗套的出奇之作。陈洪绶(1598-1652年),字章侯,号老莲,浙江诸暨人,构图高古奇骇,运笔高雅,时人评论他的作品:“力量气局,超拔磊落,在仇(英)、唐(寅)之上。”版画是他艺术成就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清代版画著名画家刘源、任熊等,莫不受其浸润,使他成为中国古版画艺术史上最重要的画家之一。

          以上二书的镌刻者为项南洲。项南洲(1615-1670年),字仲华。武林人。除此二本外,尚刻有陈洪绶绘《新镌节义鸳鸯冢娇红记》,以及《怀远堂批点燕子笺》、《诗赋盟传奇》、《吴骚合编》诸本插图;小说《新镌全相孙庞斗智演义》、清初刻《本草纲目》图版亦出自其手,是一位多产的木刻家。刀笔运用顿错舒畅,明显可看出徽派的影响,同时又为武林版画奠定了清丽婉约的格调。在武林本地木刻家中,他是唯一可与虬川诸黄及洪国良等徽版名工争胜的名工。

          上述诸本中值得大书特书的,一是项南洲与洪国良、汪成甫等合刻的《吴骚合编》,此本刻于明崇祯十年(1637年),图二十二幅,幅幅精工巧瞻,画面意境之深邃幽远,更令人叹为观止。笔者认为,这可以说是最能体现武林版画风格的作品之一;二是《新编鸳鸯冢娇红记》,刻于崇祯十二年(1639年)。此本前冠陈老莲绘“娇娘像”四幅,人物形像顾盼有神,衣纹花饰细密典丽,被视为中国古代仕女画造型的光辉典范。另陆武清绘图的《怀远堂批点燕子笺》,前冠华行云、郦飞云二女像,绘写细致,形象生动,论者或以为出自老莲之上。陆武清画史无传,除此本外,尚绘有小说《且笑广批评醋葫芦》插图。

          崇祯时武林戏曲版画尚值一提的还有《绣像传奇十种》,汇刻《喜逢春》、《咏怀堂十错认春灯谜记》、《望湖亭记》、《文堂戏墨莲盟》、《山水邻新镌花筵赚》、《长命缕》、《金印合纵记》、《评点凤求凰》、《山水邻新镌四大痴传奇》为一编,未署绘镌人,但幅幅都是精细之作。这十种本子的图版,版画类书介绍不多。除此之外,如《西园记》、《画中人》、《情邮记》等,也都有不错的插图作品。新安黄子立(建中)所刻戏曲单出选集《批点绣像玄雪谱》,有月光式插图多幅,绘镌俱精,亦称上乘。黄子立为名工黄一彬之子,除此本外,尚与洪国良等合刻过小说《金瓶梅》插图,以及陈老莲绘《九歌图》、《博古叶子》,皆是佳作,堪称为虬川黄氏刻工后起之秀中的巨擘。

          泰昌、天启、崇祯年间,吴兴版画异军突起,在中国古版画史上享有盛誉。吴兴在杭州以北,古称湖州。晚明时,书坊有闵、凌两家,以刻朱、墨套印本闻名,两家刻书一百四十余种,有插图的不过十余种,多为戏曲版画。这些作品多出自王文衡之手。王文衡,字青城,苏州人,是一位多产的版画名家。镌图者有新安黄一彬,及郑圣卿、刘杲卿、汪文佐等,皆为一时名手。所刻《红拂记》、《董西厢》、《邯郸记》、《西厢五剧》、《幽闺记》、《鸳鸯绦传奇》,及散曲选集《南音三籁》等,都是出色当行的版画名作。

          一般来说,吴兴版画注意构图的变化,意境深远,人物皆较小,背景刻写则多萧疏苍凉,具有极为鲜明的地方特色。可惜的是,闵、凌两家辉耀于古版画艺苑,主要在泰昌、天启年间,时间很短,没能留下更多的作品。

          启、祯间的苏州戏曲版画,比万历时有较大的发展,并且在版式版型上有所创新,出现了一种狭长型的戏曲插图,使画面更为紧凑。此外,明万历时武林山阴延阁李氏本《北西厢记》,首先采用外方内圆的插图,称“月光版”或“日光型”。这种版式,在苏州大行其道,一时蔚为时尚。月光式版画虽小,看上去却如镜取影,很有特色。如《笔耒斋批评二奇缘传奇》,就是一例。

          天启时苏州戏曲版画,有天启三年(1623年)吴门萃锦堂刊本《词林逸响》。书分风、花、雪、夜四集,图双面连式,清新明快,刀刻线纹匀洁,神腴澹远,颇为令人玩味。散曲选集《太霞新奏》传为冯梦龙辑,图双面连式,插图重视环境描绘,山石林木,楼阁关津,碧水轻舟,秋风落叶,皆雕镂细致,点缀有情,可称是匠心锦绣的名作。

          崇祯时苏州刊行的戏曲版画,较著名的有《新刻魏仲雪先生批评琵琶记》、《新刻魏仲雪先生批点西厢记》、《新刻魏仲雪先生批评投笔记》、《续西厢升仙记》、《樱桃记》、《量江记》等,皆为狭长型图版,署名画家有王之千、江书烈等。

          启、祯间武林、苏州版画的大发展,和当时两地的城市繁荣、经济发展密切相关。此外,晚明时市民阶层思想活跃,国家文化政策较为开明,都为两地戏曲版画的大发展提供了良好的保障。经济发展,市民欣赏口味的提高,致使版画家幅幅都需殚精竭虑,以求创造出更好的作品,以在竞争中占得一席之地,又使版画的艺术价值、审美趣味不断进入更高的层次。入清之后,这些有利条件逐渐消失,戏曲版画也随之衰落。所以启、祯时期,实在是中国古代戏曲版画最后的一个辉煌阶段。

        七、渐消渐亡的清代戏曲版画
          纵观清代戏曲版画的发展,大体上可以分为两个阶段,一是清代前期,包括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四朝;一是清嘉庆至清亡。

          清廷入关后,为巩固自己的统治,采取了极为专制的文化政策,自顺治至乾隆,焚书禁书,不遗余力,小说、戏曲类文艺作品,更动辄被冠以诲淫诲盗的罪名,屡遭严禁。清世祖玄烨在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就曾下谕:“治天下必先正人心,厚风俗;要正人心,厚风俗,必须崇经学。所有小说淫词,应严禁销毁。”所谓“所有”,给人以除“恶”务尽、斩尽杀绝的感觉。文人为避祸,大多孜孜于考据之学,艺术家、版画家的兴趣,也多转向朝廷所提倡的山水、人物以及《御制耕织图》等歌功颂德之作。晚明时如日中天的戏曲版画,不可避免地走上了衰微之路。

          不过,由于清前期承明余绪,尽管在清统治集团的高压之下,仍然有一些不错的作品梓行。如清初金陵书肆奎壁斋所刊刻的《新镌南北时尚万花小曲》,目录页上图下文,虽略显粗疏,尚略有可观;顺治年间刊《笠翁十种曲》,包括《怜香伴》、《奈何天》、《风筝误》、《比目鱼》、《意中缘》、《玉搔头》、《巧团圆》、《凤求凰》、《慎鸾交》、《蜃中楼》十种,清李渔撰,除《慎鸾交》外,皆为月光型版图,多出自苏州著名木刻家王思佐、蔡思璜之手,镌刻极为精雅。顺治刊《万锦清音》、《鸳鸯梦》,亦为月光式。另有《昆弋杂调》,为闽建书林所刊。清初,建阳戏曲版画已全面衰落,可称述者大抵只有此一种。

          清康熙、雍正、乾隆时,也有一些不错的本子。康熙年间(1662-1722年)刊《秦楼月传奇》,顾云臣绘,鲍承勋、鲍天锡合刻;《扬州梦传奇》,署“旌邑鲍承勋子摹”。鲍承勋,安徽旌德人,技艺之纯熟不逊晚明诸黄,人称鲍氏为徽派版画的殿军。自此以后,徽派版画也渐趋衰落。康熙年间有名工朱圭供奉内廷,曾刻过《石濂和尚离六堂集》、《无双谱》、《凌烟阁功臣图》、《万寿盛典》等书插图,未见从事戏曲版画剞劂。康熙间梦园刊《吴吴山三妇合评牡丹亭还魂记》,女画家钱宜绘图,尚称上乘。此外还有《广寒香》、《怀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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