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的“重生”抒写温暖和记忆

纸的“重生”抒写温暖和记忆

——安徽纸工艺项目年度成果展现“文化之美·纸上空间”

　　纸对于中国人有着特殊的意义——造纸术是我国的“四大发明”之一。“敲冰玉屑的纸张、片笺片玉的文本是中华文明最精致的记录方式。”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博士生导师苏丹作为“文化之美·纸上空间”安徽纸工艺项目年度成果展策展人，在展览前言中写道。

　　11月11日至29日，一场“艺术与纸”的“对话”，通过在地艺术构建的展陈方式，在安徽黟县南屏村的经典徽派祠堂建筑叶氏宗祠（叙秩堂）、叶氏支祠（奎光堂）中举办。

　　黟县素有“桃花源里人家”的美称，李白也曾留诗盛赞“黟县小桃源，烟霞百里间”。2023年，传统工艺与材料研究文旅部重点实验室以“安徽手工纸”为研究对象，开展了一系列的学术活动，联合30余位非遗传承人、学者、艺术家、设计师组成安徽手工纸创作营，完成了31件/套以“纸”为主题的艺术作品。这些作品作为此次年度成果展的主体，呈现了文化绵延过程中纸的重生，物质的纸张在当下美学的重塑下焕发出新的光彩，折射出无限的可能。

　　无限的想象和可能

　　这是一条长10000米的机制宣纸，为它施加一个顺时针方向的旋搓力，并渐断拉扯，随机收缩盘结，从而形成的一场充满对抗的纺纱游戏——力俊星的作品《缺失的维度》是关于展场空间的非在场性思考，以纸澄明，探索那些看似不显现存在的却是最有力在场的可能性。而刘烽的作品《惊蛰》是对如今的宣纸产业发展现状及面临问题感悟的可视化呈现，试图引发大众对传统文化资源及传统手艺在新时代发展的再思考：一叠半干的纸贴，纸张彼此间黏连，空气循环扇带来风流袭动，纸贴四角被风吹起，纸张在束缚与挣脱中翻动拉扯。

　　纸与艺术发生反应，于是与风相遇，与水滴相关，与时间旋转……白新蕾的作品《生风》中，纸扇是具有符号性的设计元素，开启了“纸”与“风”的日常联想；付一作品《低声喧哗》中的宣纸经过一次次浸湿、脱模，成型为一个个水滴形态，这些“水滴”重复排列，井然有序；靳灿松、郭佳骏的作品《五蕴炽盛》通过蓝晒的技艺将骨骼、水、风、阳光等元素保留在纸页之上；单镓的作品《无尽》以代表时间的无尽旋转的圆环象征源远流长的中国传统文化，致敬生生不息的中国传统手工技艺和匠师。

　　纸可以是流动的，是有生命的：耿佃梅的作品《生命》将植物用纸浆种植在天井里；颜瑞的作品《漱石枕流》通过植物染液染石，仿佛石头正融化于纸面。纸的形象可以是任何事物，想象的或者现实的：徐菀聆借用中国传统非遗纸翻花的结构和德勒兹的哲学概念“褶子”，创作了在视觉上不断重复中跳跃差异而生成的艺术装置《树灵，云与母亲》；宋安、杨慧子的作品《观纸·上座》将层层叠叠的宣纸造出经典中式家具的塑像，辅以三件方几，来表现一场由古至今的对话。

　　爱上油纸伞之后

　　马龙的作品《纸上眉梢·竹节高升》的材质和工艺在展览作品里属于相对复杂的：材质包括竹、藤、手工牛皮纸、棉线、冰丝线、塑料、不锈钢、聚碳酸酯、尼龙、大漆、桐油、丙烯；工艺包括3 D打印、手工线编与折纸、大漆罩色、压缩竹板、不锈钢翻模、竹竿锁孔。这是一组“伞形”装置艺术，其创意来源于安徽本土文化的宣纸与手工造纸技艺，设计灵感来源于本地传统油纸伞造型。

　　马龙希望用现代艺术设计手法结合传统材料与技艺创造出既有传统材料与技艺的影子又有现代设计元素与审美价值的艺术装置。他介绍，这其中有对传统材料与传统技法的继承：比如有手工制作的牛皮纸、上丙烯颜色后刷的防潮桐油、天然大漆染料着色的伞骨、传统油纸伞制作的线编骨架，又加持了现代设计语言与定制材料，如支撑伞骨的3D打印“齿轮”、连接上下“伞架”的尼龙绑带、连接竹板底座与竹竿的不锈钢“连接扣”等。他希望给大家带来更多美好的体验和美好的寓意，就像作品名称一样“纸上眉梢，竹节高升”。

　　郑国民多年从事传统制伞，他是安徽省工艺美术大师，此次他参展的作品是《蝴蝶》：“油纸伞是传统伞的一个部分，也是纸制品之一，吻合手工纸创作营的要求和理念，但我又不想一成不变地做伞，没有创新。”郑国民在思考中巧遇翩翩飞舞的蝴蝶，“五彩缤纷，光鲜夺目，甚是好看，心生喜爱”，于是想做一把“撑开如飞舞的蝴蝶，收拢如一节竹”的作品，让自己的作品在创作营同学创作的诸多作品中“翩翩飞舞，配衬点缀”。

　　传承如“砖”似“茧”

　　曹建勤是宣纸制作技艺省级传承人、安徽省工艺美术大师、传统工艺与材料研究文旅部重点实验室客座研究员，曾申请多项宣纸制作相关的专利，如“古法宣纸制造方法”“蚕丝宣纸的制备技术”等。儿子曹立是曹氏宣纸二十八代传人、宣纸制作技艺县级传承人。“父子搭档”创作了作品《愚山》，用999块“砖”来体现宣纸默默无闻的精神，也包含了“爷爷”“父亲”和“我”三代人对宣纸的感情。每个部分选用的材料不同，包含在纸砖内的材料也不相同，体现出时代变迁下宣纸制作技艺、工艺的不同。

　　许悦的作品《茧》只关涉两种材质——宣纸和铁丝，工艺更加纯粹，只是手工塑形。然后，作品要传达的思考却很厚重：“在宗祠中做茧，以茧来象征传统家庭宗族与现代人之间的复杂情感关系。家族既是我们的起点，孕育我们生命的初始，也是被我们留在原地不再背负的东西。纸浆制作的茧重量非常轻，却由于无数层的叠加变得相当坚固。”许悦希望观众能在这件作品中重新回顾与思考自己与家族代际之间的关系。

　　中国自古以来有“敬惜字纸”的传统美德，即对写有文字的纸张表示尊敬和爱惜，传递出古人敬重文化的思想。“在今天，‘敬惜字纸’的思想内涵不止于对传统的继承，更在于我们从传统出发的再创造。”原博的作品《传家》沿用外婆拼布的工艺手法，以书写过的宣纸、竹纸为材料，通过折叠、染色和重构，形成如花样绽放的新形态。“在材料置换、工艺衍生的创造中，文化以一种温暖的情怀浸润着我们的心田。无论是手艺还是文化，都融入当下的创造之中，这种对传统的态度是我们的传家宝”。

　　纸上承载的记忆和味道

　　“童年的记忆里，门前有条弯弯的小河，我在河中玩水嬉戏、抓鱼摸虾……”赵红华在陪伴女儿用泡泡作画的过程中，回想起自己快乐的童年时光。她的作品《童年的河》大量使用了女儿阅读过的报纸、练习过的试卷、涂鸦过的线描作品等。作品将纸张裁切成条，通过捻、搓等手法将条转变成线，再运用编织、盘绕、衍纸等技术完成画面中基本艺术语言的设计与制作，再将制作完成的局部元素进行有意味的、秩序化的多维排列来构成完整画面，使作品呈现出回旋、发射、流动之势。

　　“《童年的河》的创作犹如一场跨越时空、穿透场域的对话，是我和记忆中童年的一次交流，是我和女儿的一次互动碰撞，同时也是我作为一名教师对当前教育的一丝思考。她承载着我和女儿彼此相异的童年记忆和共通的童年梦想。”赵红华阐述道。

　　章梓依擅长以水墨为媒介进行艺术创作，比较关注社会关系中的情感问题。其作品《外婆的香气》试图记录“外婆的味道”：“外婆是什么味道？记忆中是她房间里常有的风油精、中草药、旧报纸等混合的一种好闻的香气。宣纸是否能作为载体将这些味道记录下来，我在做一个实验。”《外婆的香气》是由许多大小不一的宣纸碎片拼贴成的一条“床单儿”，“它晒在竹竿上，汲取着阳光淡淡的香气。凑近一闻，它还有外婆的味道，亲切而充满着童年的回忆”。

　　正如苏丹所说，纸张首先是一种人工物质形态，这种形态的质地体现了一种温度，纸张更是文化的载体，文字、图像、色彩都是对人类思想的显影。展览中的其他作品，如畅杨杨的作品《生·生不息》主图是一片青檀树叶——安徽的造纸工艺用檀树皮和稻草秆来传递着千年的文明；贾倩的作品《大鱼》是以两条橘红色锦鲤为主体的纸雕作品，抽象的鱼形、流畅的线条在纸和水墨的晕染中相辅相成；邰吉南的作品《袅袅余音》用安徽宣纸上的流沙笺技艺制作一条游鱼为古老的祠堂重添一抹生气。

　　在雨季气候的影响下，这场展览忙碌而有序地顺利开展，展览团队连续作战，只为呼唤非遗的“归去来兮”。安徽、黟县、南屏、祠堂、宣纸、艺术、科技……当这些富有内涵的词汇叠加在一起，作为非遗而存在的“纸”和“纸工艺”，被激活了无限的艺术潜能，讲述着展览的初心：“推动非遗回归、反哺曾滋养它成长的美丽乡村。翼翼归鸟，重放新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