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这两年的教育领域,特别是新冠肺炎疫情以来,全世界的教育者都面临着新的挑战,应运而生了很多新的学习形式,但也带来了很多新的问题。当下,美术馆的教育工作者也许不能仅仅是活动的组织者、策划者和参与者,还应当是适应时代需求的新的公共教育理念的先行者和推动者。美术馆的公共教育者要对来自于美术馆自身以及教育领域不断新增的问题进行反思,并在不断地试错中找到最适合的“解决”方案。
第一,教育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挑战——从知识传授转变为能力为本,美术馆的公共教育不再是艺术史知识、艺术理论和艺术技巧的传播课堂,美术馆应从以知识为中心转向以观众成长为中心。在基于能力培育的教育目标下,当下的美术馆教育就不能再是用各种活动形式向观众灌输“知识”了,而是在开展通识教育的同时,也要组织和策划开放性的学习项目,从而激发出观众自身学习的主动性,满足多样化学习。
第二,“规模”影响着学习,学校正在“变小”,美术馆的教育也在“变小”。现实中,美术馆的公共教育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在小范围举行的,而后疫情时代,美术馆教育似乎需要变得更“小”,比如那种集体导游式的活动似乎既不符合安全的要求,也没有较好的互动效果,而学术性较强的活动,受众范围相对较小。所以,除了必要的学术类的活动,美术馆的教育也可以立足时代和当代生活,从一些“小”课题出发,通过活动连结起艺术作品和观众之间的情感和经验,让作品的意义不仅仅停留在审美愉悦上。
第三,展厅、报告厅正在“消失”,传统的教育场域和资源转移了一部分在网络中,而实体空间仍然是美术馆教育的主战场。我们深深地感受到面对面的沟通仍是最有效的沟通方式。我们日常使用的知识,只有20%来源于课堂的正式学习,其他80%可迁移的知识都来自观察、探究、合作等非正式学习。所以美术馆的教育空间,不能局限在数字化方面或者展厅,而是应该逐步建设出一个线上和线下相结合的学习社区,让教育的元素渗透到美术馆多样的互动空间。
第四,美术馆的公教人员不是艺术家、策展人的助理和艺术通识的搬运工,而是情绪劳动者。教育领域中有一条规律叫“教育学首先是关系学”,美术馆的工作人员在具体的活动中,虽然在对一些艺术的理论进行传播和阐释,但是在一个没有标准答案、注重情感互动的公教活动中,美术馆工作人员在与观众面对面的交流和沟通中,从一种居高临下的教育者姿态转变成一个善于倾听和观察的交谈者或协助者,随时根据观众的情况进行觉察和互动,在一种高密度的交往与反馈中,让观众自己发现和分析问题,成为美术馆的一个“学习者”和知识分享者。
第五,教育再现以人为本。当下世界各国都在探索以人为本的核心素养培育。我国近年来也倡导中小学生走进美术馆、博物馆进行审美的教育。但是,美术馆的教育就仅仅限在审美功能吗?其实,从历史、文化到心理学,我们可以从藏品和展览的作品中开发出很多富有意义的教育内容。过去,因为受制于工业时代的需求,教育按照学科专业进行分门别类,把人类几千年积累的知识用高度浓缩的方式进行传授。但是,在这个过
程中,我们看到,教育目标也在无形中发生了偏离,教育离“人之为人”的本质越来越远。今天,我们应重新审视教育的本质,再现以人为本。
知识经济时代,专业分工的边界越来越模糊,对人解决问题的能力要求却越来越高。从“在线教育”到“在线学习”,从学位证书到“微证书”,这些变化都迫使我们让教育回到“人之为人”的轨道上。未来只有培养会学习的人,才能让人应对未知的世界。后疫情时代,美术馆也许应该要把学习的责任还给观众,让观众在公教活动设计的各种挑战面前,学会调配各种资源,迁移各种知识与技能去解决问题。大众需要的是拥有华丽外衣的教育吗?在全世界美术馆人都忙着虚拟展厅和在线活动的时候,我们不妨借此机会,思考一下美术馆公共教育的本质,那些在形式上返璞归真的教育也许才是最合适的一种教育方式。■
(作者系深圳美术馆公共教育部主任)